欢喜诗班，在让人心照不宣的“大家拿”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克姐
诗班的复活节献唱终于结束。可以放心大胆地说说心里话了。
起因其实源于几周前，诗班不出意外地停摆了。冬去春来之际，流感肆虐，不少人中招，纷纷请假。指挥出于全局考虑，在群里宣布停止排练2周。
这次的排练是为复活节准备的。聪明的指挥预估到了这种情况，我们的排练早早就开始了，所以她成竹在胸，即使停几次，也赶得上进度。也是因为献唱的难度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按照最最普通的合唱标准进行，估计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本人向往的多声部，早已搁置。
闹腾是真闹腾。水平差，还不听劝。每次指挥在前面反复强调的几点，弟兄姐妹们顽固保持旧习，还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常常急得指挥满头大汗。最要命的是每次练到结尾，好不容易大家有点熟练了，让指挥露出稍许满意的笑容了，下一周排练，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
作为组员，我替指挥着急，也常常自惭于“戏弄”指挥的行为，有点侍宠而骄的意味。看她在台上声嘶力竭地教练和引导，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起初的自我羞愧，早已消失不见，上升为群体无意识行为，变得大胆而得寸进尺，常常敢于和指挥对着干。怎么办，都是主内的弟兄姊妹，指挥人美心善，抵抗不了一群人的固步自封，不停妥协退让。总体来说，拖延了排练的进度，和诗班的发展完善。
总觉得这一幕幕相当眼熟。
诗班停摆的那两周，我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周末在市内购物休闲等日常活动，本应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处处碰壁步步难行，又又又一次给我内心极大的震撼。突然就联想到了诗班，才知道为何总有眼熟的感觉。
小小的华人唱诗班，就是大大的城市的一个缩影。这里有的问题，也反映出城市治理存在的问题。
就像这新世代下的中国城 —列治文，宽松移民政策带来的一系列后续反应，慢慢展现出了它神奇的一面。
流动性是常态。移民国家，移民城市，凸显在一个“移”字。人员来来往往本不奇怪。怪的是后面的心态。常常流动的人口，没想过把这里当成固定的家。他们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往往根据本心给自己一个最优解。在最短时间内为自己创造最大的价值，聪明伟大。
列治文的中国特色资源丰富，应有尽有，已享誉大温。每逢周末，不仅本城华人尽数出动，周边城市华人也趋之若鹜。一座小城，瞬间变得拥挤不堪。几个华人超市，人头攒动，常令人恍惚，仿佛口罩时期重现，排队结账的时间，都能刷完几十部短剧。
高兴了，人就来了。吃的喝的，列治文的大小中式餐馆无数，总有一家满足你。再上华人超市，把货架搬空。为此给当地带来的混乱和无序？与己何干。
《动物世界》里，动物们都爱水草丰美之地，为此不乏长途迁徙，只为那一口甘甜和鲜嫩。享用资源这一块儿，只能说，人和动物，并没有区别。
毕竟，这可是我们花重金买来的自由出入的权利。这不是大家口中的“大家拿”吗？既然你们拿得，我们也拿得？我们花钱了，提振当地经济了，相当有功劳了。
说起花钱，中国城内有人尽皆知的秘密。有那么几家本地相当著名的华人超市，规模不算小，几十年来还没有养成刷信用卡的习惯，秉持的就是国人最朴素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传统。哦，也不对，手机付费还是秒会的。为此换来几十年如一日的价廉物美的口碑。
这样的地方，谁不喜欢？都是勤劳善良的中国人，深知城市大，居不易，能省一分是一分。很多人赚的就是人民币，花的也是人民币，没毛病。去它那里买东西，要没有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你都不好意思进门。
就是苦了朝九晚六的牛马。你有空的时候，正是超市最忙的时候。千军万马挤入，所有的程序，无限延长。停车场没空位，东西不能买太多；东西买不多，排队更像浪费生命。放弃吧，好像是放弃了节俭的美德；不放弃吧，实在是受不了等候的煎熬。
退而求其次吧。去不远处更大更著名的另一家华人超市旗舰店。价格稍高，胜在选择更多，且中西合璧。非著名中国节假日的话，也基本没有排队的烦恼。停车场目前够用。三五年后，不好说，因为所在大商场面临整体拆迁重新规划，会出现更密集的住宅和商业建筑，大饼式的停车场将一去不复返。
怎么办？能怎么办？人口越来越多，虽然这第一印象不一定对，但感觉所有的新移民都搬来了列治文，中国人，南亚人，非洲人……十年以前，我还跟人说，加拿大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十年以后，哼！你信吗？毕竟，真正的地广人稀，咱还真是没见过呀。连动物都向往水草丰美之地，加拿大地广人稀的苦寒之地，恐怕动物也不稀得去呀。享用资源这块儿，人和动物，本没有区别（原谅我这蹩脚的call-back。）
问题还是在于流动性。因为没把它当成永久的家，可以抬脚来，拔脚走，外来的人并不在乎这座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城市看起来忙碌繁忙，其实只是在过度损耗资源。设施越来越老旧，道路坑洼的越来越多，噪音污染、空气污染比以前严重。而建设的进度又是一如既往的缓慢，慢得让人失去了耐心，沉默的是大多数，偶尔听到抱怨和牢骚，一如此文。
曾经令人赏心悦目的春季樱花秀，变成了人头攒动的市集。可怜的樱花被折枝的折枝，摘花的摘花，仿佛能看见它们在阳光之下瑟瑟发抖，嘤嘤哭泣。樱花盛放时，颜值极高，只可惜花期短暂，所以人们争先恐后跑来，可以理解。我只担心，被粗暴对待之后，樱花们带着怨气蛰伏，明年此时，是否会缩短花期，拒绝绽放，给你们这些只顾享乐不懂珍惜的人类一点color see see。
流动性强就不好管理。空屋税如何，枫叶卡到期如何，狡兔三窟，曲线救国，聪明的中国人有的是妙招，众多生意为此产生、开展、扩大。
政策是朝令夕改，主打短平快，只关注眼前得失，忽略了长远规划。即使如此，碍于民主国家的身份，一切走程序，看似雷厉风行的措施，不拖个三年五载的，根本落实不了。
政府软弱，民间强大。这是我这几年沉浸式生活的直观感受。应该是好事吧。但当周末的街市闹哄哄，而连一位警察蜀黍都看不见时，似乎又无比怀念铁腕和强权……
矫情？矛盾？我们自然明白，随着人口流动带来的机遇和发展，我们也同样享受着更快捷便利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方式。可随之而来的出行不便，物价上涨，资源紧张，环境污染，我们同样要忍受。
我们是既得利益者，又是受害者。我们身陷其中，无能为力，又无力摆脱。我们犹豫纠结，想批判又没有底气；我们想逃离，却已有太多的羁绊——看似稳定的生活，朋友圈，早已习惯的生活方式；就连嫌吵嫌闹，都该死地学会了。
我又想到我们那个小小的诗班。目标一年三大节，平时如散沙，节日之前一两个月才集中排练。指挥如同那软弱的政府，还得和颜悦色配合团员的心情。团员们都有强悍的内心，强烈的自我表达。诗班是各种私人活动完成以后的兜底项目，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闲着。流动的城市，流动的诗班，人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意地像进出自家后院。有多热爱呢？凭着赞美上帝的一颗心，就掩盖了能力的不足，不求上进的傲慢？从起初勉强能进行分声部演唱，到退而求其次的独唱加伴唱，再继续这么摆烂，离那个歌声响起，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时候，真的越来越远了。
或许这就是在移民国家移民城市生活的代价？没有踏实固定的锚，漂泊、沉浮，因为人人如匆匆过客，一切都不确定，一切都无所谓精益求精。我们种下的因，我们自食其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