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做个Volunteer也不容易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郭歌华
咋暖还寒税季来，全国上下拼手快。
税季来了，被推荐去世界文化中心做Volunteer，帮助报税。心想，反正已经退休，利用自己这方面的一点技能，既为社会做些贡献，报答反馈社会，又表明自己没被社会抛弃，仍是个有用的人，体现自己的价值，更重要的是还能认识点人，充实生活，如此好事，何乐不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多高尚的自我吹嘘。
楼下的停车场都是收费的，绕了半天，没办法，只好把车停到较远的Library，然后跑到中心。
中心很大，人员不少，半个三层都是它们的地盘。办公室已经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正用中国话交流。好，太好了，遇见亲人了，整理一下西服，拉拉领带，快步过去：“Excuse me，请问，manager在吗？”没想到那个高个，长得像张曼玉的气质女士突然改口，说她不会说中国话：“Sorry，English please。”
一脸懵逼。
Manager，Lily，一个金发碧眼的白老太太，很nice，问了我的情况，写了点什么，说要把我介绍给负责报税工作的Mary。她还告诉我，对面中学的停车场是免费的，没有时间限制。
敲开Mary的办公室，走进去。房间满满的，左边靠墙梯次摆着三张办公桌，右边是一个长条大桌，两个高柜子，和通往里面房间的门。长条桌上堆着报税文件，有人在整理，登记。
由于刚上班，没有客户，比较冷清，一个超丰满的中国妇女坐在中间桌子的后面，正在吃东西，见我进来，懒散地抬起头瞟了一下，没吭气，接着enjoy。
怎么不理人？我是来做Volunteer，给你们白干的，不要钱，你这个大枣胡(《暴风骤雨》里韩老六的大老婆)这么慢待我。用中文和她打招呼。她哼了一声，说她是越南人，不懂中文。
越南人也能吃这么丰满？和我们东北大妈一样，大头大脸大屁股。
我找Mary。
“我就是，什么事？”
说明来历，然后，我毫不客气地自作主张，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桌子旁边。
她也没反对，问了一些问题和我的基本情况，最后问我会不会用UFile报税软件？什么时间能工作？
点头，Anytime。
Mary英语很好，流利自然，基本没有口音，边接待我，还边接电话，边指挥报税工作，一看就是个multi-jobs高手。她在电脑上熟练操作，突然问我要CRA 代表码(RepID)？
Long time no use，好多年没用代表码(RepID)了，记不住。我边解释，边打开Ipad，抓紧翻找。
Mary的熟练程度表明她经验很多，业务很熟，很快在CRA网站上帮我注册了Register as a CVITP volunteer，接着又替我申请了专门用于volunteer工作的CRA EFILE number。 最后，她说：“ All done! All done! 等CRA批准后，就可以上任开干了。”
要等多久？
“Weeks，几个星期？说不准。Good luck！”
我站起身子要走。
Mary提醒道：“找Lily，开个信，去警察局开个无犯罪证明。”
“OK！”点头，我顺嘴问了一句：“How many volunteers？”
“Lots！” 相当不屑地回答。
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南亚老妇人，干巴廋，除了皮，就是骨，骨贴皮，皮裹骨，浑身上下没有一两肉，包身工，活脱脱一个女版“甘地”。她脸色阴沉铁青，眼光炯炯犀利，一拐一晃，盯着我，严肃地说：“不好好干，Kick out！”
怎么？要赏我三百杀威棍？！你以为你是南希·佩洛西！敢在国会撒野？来加拿大这么多年，还不能融入文明社会，仍恶习不改，戒不掉你们第三世界国家的思想文化，风俗习惯，工作作风？岂有此理！真想怼她，但觉得刚来，没必要，就没理他，转身要走。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中东小伙推门冲了进来，急火火地和“甘地”嘀咕什么。
Mary马上叫住我，让我跟小伙下楼。
莫名其妙！什么事？
原来是抓壮丁，去楼下卸车。一辆Van拉了满满的货物：吃的，喝的，水果，蔬菜，大包小箱，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低头看看西服，领带，皮鞋，哎，无奈，别墨迹了，帮助卸车吧。
卸完车，回到办公室，小伙从箱子里抓出一个苹果，边说笑，边张开台钳大嘴，嘎吱嘎吱地大口啃起来。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分别挑选了不同的水果，小吃，饮料，什么的。我站在那儿，想着当他们让我吃水果，喝饮料时，如何谢绝他们，以彰显我的风度和修养。多情应笑我，时间证明，根本没人搭理我。
我臊不搭地悄悄离开办公室，去找Lily。前台坐着一个女孩，用中文和我热情打招呼，说她刚来温哥华，拿的是work permit，在中心做Volunteer，有时做前台，有时接待报税客户，有时整理文件，好像什么活都是她干的。听说我来做volunteer，她说每天都有人来申请，……
这时，那个高个，气质张曼玉从里面出来，走过。“她是干什么的？” 我问。
“你说，刚过去的那个香港人？她是正式员工。一直挺牛的，对我们一点也不nice，趾高气昂，从不和我们说中文。”
奥，……
现在办移民容易吗？
“不容易。特别是我们这些学business的，跟收电费的一样，更难。”
……
有多少新移民来中心报税？为什么要那么多volunteer？
“有来有走。报税，不止新移民，什么人都可以来报税，大部分都是老移民，还有local的白人。”
中心不是为新移民服务吗？报税不收钱，为什么帮助其它人？工作量增加不少。
“说是不收钱，其实根据收入情况，要他们做donation。中心只报简单的税，多是老人，学生，新移民。”
原来是拉大旗呀。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新移民吃新移民。
这时，一个中年人过来办事。女孩说：“这是老黄，也做volunteer，报税的，不明白的事，问他。”
人到中年的老黄，自称是某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管，还莫名其妙地show他们公司的股票代码，和公司网页给我。润到温哥华后，他参加了一个汉语bookkeeper培训班。校长跺脚拍胸脯，指天发毒誓说，培训后，绝对帮他们找到工作，万事俱备，只欠培训，结果，由于英语不好，至今未能如愿以偿实现事业梦，几千大洋白交了，只好先到中心边学英语，边做volunteer，练练语言，攒攒经验，以图机会。
Do you regret it (你后悔吗)?
“Wake up and smell the coffee. Time to face the music！”女孩说。
“什么意思？”老黄。
“认清形势！面对现实！哈哈，me too，”女孩笑了。
You are right! You can say that again，你说得太对了!
做volunteer，感觉怎么样？忙吗？
“税季刚开始，不是很忙。他们好像对我不满意，说我英语不好，报税不熟练。我担心他们不要我，没法拿到证明。”
他们搂到donations，你得到工作经历，everybody wins，为什么不要你？
“去年有volunteer报税出错，中心被罚了钱。来的时候，二黑老太太警告我，不好好干，就让我走人。我真的是尽力了。”
其它人，水平高？
“Volunteer嘛，有两个不错，是本地退休的CPA，其它人没感觉多强，和我差不多，也是二把刀，半瓶子。我对面那位是个卖保险的，根本没有会计背景，你说能有多大的报税本事？她做volunteer只是幌子，借机卖保险，不断向我推销，说我是高净值人士，要帮我搞什么财产plan，…….。对了，下班后，请我吃饭。”
革命生产两不误。
“正经人，高水平不会来这儿的，耽误事儿，又不给钱。”
Volunteer多么？
“不少，都和我一样，上杆子，舔着脸让人剥削，无怨无悔，生活所迫，无可奈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但原因相同。”
什么？
“被掐住脖子了，本地工作经验。”
Do it or leave it！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该认怂就得认怂。人家才不鸟你，不稀罕，有的是人要来做volunteer。”
你是上市公司财务总管，地位那么高，混得那么好，没有朋友在温哥华？让他们帮帮忙，干点别的也行。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无奈何江山真易改，无奈何人情薄如纸。别灰心，你经验丰富，应该没问题。
“都这么说，都说到了那啥主义，就不愁吃，不愁穿了，可今天吃什么？今天中午吃什么？不能饿着等吧，不能人刚中年就不干事吧？人是英雄钱是胆，其它的，风险更大。哎，移民就像脱去官服，光屁股进澡堂，不分高低贵贱，全都一样，都要从零再开始。”
Nothing comes from nothing。是啊，过去的就过去了，一切从零开始吧。
“你，为什么做volunteer？也要经验？”
笑笑。
……
“到我的办公室看一看吧，离这儿不远，和Mary的隔着两个门。我每周做一次volunteer，9点到12点。”
好，办完事，去你的办公室看一眼。
来时，家里反复提醒，要我问问：做volunteer，有没有汽油补贴？看看眼前这架势，根本不敢开口，好自为之吧，别自讨没趣，自取其辱，学雷锋做好事是有代价的，要自带干粮。出了办公室，拿着Lily开的信，去警察局开无犯罪证明，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临行时，Lily说：如果需要pay money，把receipt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