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板时光里的温哥华
温哥华港湾(BCbay.com)有奖征文稿件
作者: 林文钦
走出列治文国际机场,吸入的第一口空气,竟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那是只有在山间雨后,在林子中才能享受到的清新。这是初遇温哥华,它递给我的第一张“名片”。
在上海预定机票时,凑巧适逢中秋到达温哥华。小叔把我和儿子接到家后,我们过了一个很中国味的中秋节。他们特意在专卖店定购了上好的月饼,那自然是为中国人,也许还有韩国人、越南人准备的。细节透出的是对不同族裔文化的尊重。晚上,我们坐在阳台上品尝着月饼赏月。月亮明镜般悬在幽蓝的夜空,月光皎洁,尽管在成都很难看到这样的月色,我还是觉得“月是故乡明”。
月色当然重要,如果没有对诗情画意的撩拨,生活就会剩下了苦涩。阳光空气和水则关系着一切生命的律动。早晨的阳光是金色的,傍晚是桔红色,整个一天都会抚弄着公园草坪上裸露的胴体,只是偶尔躲在几片云彩后面和你玩一会捉迷藏的游戏。空气好得让人忽视,它每天都让人吸吮得微微发醉。温哥华的这些,慷慨而大度,给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都近乎奢侈。一个城市,有高山,浅丘,低原; 有江河湖海; 有森林,灌木和各种草卉覆盖大地; 虽然纬度很高,有山护着,海润着的冬暖夏凉,这些连多数国家也不一定齐备的原素,却集它于一身,这个城市真是太有个性了。
到处都是树和草。街道是被树隔开的,房屋是被树围着的,连居民住房的构建也大多与树脱不了干系。城市就长在树林里,森林就住在城市中。紧邻儿子住地本拿比闹市区的中央公园就是一片数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北美最大,世界有名的斯丹尼公园也保留着大片原始森林。树的种类很多,有些我不认识,但森林里主要是松、柏、云杉,当然少不了加拿大枫,还有橡树。松杉枝柯遒劲蓊郁,高大挺拔直指蓝天,庄严得让人感到佛境禅意。十月是枫树的节日,不知是那一棵首先摇醒了第一片红叶,倏忽间,所有的枫树都披上了盛装,象火熖燃烧成一排排,一片片,一坡坡的红色,酣畅淋沥尽显风彩,无憾地任由秋风把自己铺成满地的金黄,而它的魂魄就嵌进了一面旗帜。这也正是鲑鱼回流的时节,像尽现了美丽却很快就飘零了的红叶,牠们把生命和爱情演绎得让人感动。再没有哪儿的秋天比温哥华的更美丽动人了。
山中有树,林中有鸟,水中有鱼,天空则是鹰隼的领地。我后悔没有去山上拜访熊和麋鹿,但我在林子里看见过浣熊、狸猫和野兔。乌鸦据说被加拿大视为神鸟,那地位犹如印度的牛。难怪牠们站在矮矮的篱笆上歪着脑袋对路过的人从不正眼瞧一下。松鼠是最好的邻居,每天牠们都会到阳台上来和我打招呼。我喜欢看牠比身子还长的尾巴在奔跑时变换着的优美弧线,背向你的时候牠会张开尾巴上的一圈圈绒毛,象奇妙的光圈,那应该是一种信号。公园里的松鼠会成群围着游人讨食,像峨嵋山的猴子。苏东坡曾为“侣鱼虾而友麋鹿”怡然自得,温哥华的动物可以不必对人类设防,真是生活得太自在了。
住了三天后,十四岁的儿子突然问我:老爸,温哥华是不是有点象农村? 我坦率回答:这是一个脱了尘俗的城市。你想,现代化大都市应有的一切功能它都具备,否则它怎么保障二百万人在这里活动有序,生活从容,怎么接纳来自世界各地的到访者,怎么担当这个国家西出太平洋第一大通道的重任,怎么有本事承办盛大的冬奥会? 现代化大城市的许多“俗气”它却没有,没有珠光宝气和浓装艳抹,没有高分贝的喧嚣和令人窒息的拥堵,没有“时间就是金钱”的争先恐后,没有对生活品质有意无意的自我毁损,机器、汽车和电脑还没有对田原举起屠刀。所以,我们还能听到牧歌。这样的城市生态,直让人想:可别辜负了它。
是人,从四面八方汇集的人们,在齐奏着生活的舒缓旋律。
150多年前,英国的那位温哥华船长来到这里之后,引来了各地的一些淘金、开矿和伐木的人。然后是修建铁路。然后,首先是英国的,欧洲的,接着是世界各地的人源源不断的来到这里。留在这里的,便成了温哥华人。如今的二百万人,除了极少的印地安原住民外,其余的身份都是移民。只有新老之分,来的不是客,没有“外国人”。各色人种和超过百种的语言蔚为一道靓丽的风景。我的同胞虽在这异乡,想来不会有“异客”的感觉。到处都可听到乡音,看到方块字,世界第二大中国城就在温哥华。这里还有日本城,小意大利区以及印度人,韩国人,非洲人和阿拉伯人相对聚居的地方。不仅是生活习惯,更是文化认同才凝聚不同的人群。不同文化的相互砥砺、吸纳,形成了一种尊重不同文化的文化。各个族裔坚守着自己的声部和曲调,共同唱出了这抒缓乐章的感人合声,诠释着多元文化的真谛。
斯丹尼公园把半岛的旖旎伸向伯劳德湾,不断地特写温哥华人享受生活的镜头。入园的人都会在图腾柱前驻足凝目,表示对原住民印地安文化的尊重。公园里的原始森林像时间隧道,引诱你去寻觅一个千年以前的桃花源。草坪上,孩子追逐松鼠,老人享受阳光,花间有人捧读,情人喃呢低语,飞碟高手竟技。野炊区烧烤炉里飘出的诱人香味,让玩饿了的人赶忙爬上山坡顶上去咖啡屋小坐慢饮,这时,浣熊会成为你的邻座,接受你的馈赠。园内的水族馆,是孩子们必去的地方,好奇和惊喜让他们乐而忘返。长十余公里的环岛海滨行道,让绕岛慢跑和蹬自行车成了全景式欣赏伯劳德湾两岸风光的一种两全其美方式,出一身臭汗或香汗之后,会获得一场好梦。傍晚,斜倚西向的草坪,看着对岸市中心夕阳映衬下高楼错落成的迷人天际线,它提醒你:人不在城中,又在城中。
温哥华的公园有上千处,依山傍海,自然天成,编织成了一个无处不在的大花园。有些花园深处是图书馆、博物馆和艺术中心。全市的大型图书馆有二十多处,那是营养心灵的去处,藏书丰富,不同族裔的读者可以在不同语种的书架上找到自己想看的书。如有特殊需要,可在网上申请,中心图书馆会尽快满足你的要求。每座图书馆都专设了童趣盎然的儿童阅览室,让孩子们听安徒生和格林爷爷给他们讲终身难忘的故事。还有太多的迷你公园,是老人歇息和儿童嬉戏的地方。任何一家,方园不出200米,就会找到这样的去处。
我不知道怎样定义城市文明,但我觉得,公园,图书馆,学校的数量和配置,是否让老人过得惬意,儿童玩得快乐,行驶中的汽车是否会给松鼠让路,在无人检查的常态下乘地铁和天车是否自觉买票,都应是衡量的标志。这方面,温哥华是可以得高分的。交通秩序,凸显城市的品位。这儿每天几十万辆车的流动,街上不见一个交警,没有拥堵,很少事故,更没见谁像骂脏话样的狂摁喇叭。绝对的行人优先,绝对的按红绿灯指示行事; 离市中心较远的街区,有四车道的小路纵横其间,有的十字路口没设红绿灯,原则是先到先走。到这样的十字路口,不管是否有行人或别的车辆,都必须减速停车数秒钟再前行,秩序是靠“慎独”来维持的。难怪偌大一个城市,如此的通畅、清爽、安静。
秋日私语
到街上走走,到处都能看到园艺店,香薫店和宠物店。古朴的露天咖啡馆啥时候都有人闲坐慢品,小巧雅致的各类餐馆,以世界各种风味的美食恭侯客人。温哥华人懒洋洋,慢悠悠的生活节奏可窥一斑。在这里生活,你还非得心平气和不可。一切都考验你的耐心,连病了看急诊等三个小时都会使你觉得比等四个小时幸运。住户和房东之间的一切联系都必须是书面的,哪怕他就在你的隔壁。你向政府提出的申请或诉求书面发出后,回音会让你“望穿秋水”。这或许跟百多年前英国对这儿的管制有关,英式的官僚主义和繁文缛节,天塌下来也要等他喝了下午茶再说。尽管这样,这里的人看起来还是“慢”出了好心情。
大多数街区是居民住宅。大片的房舍并非比肩接踵,邻居之间由花园和林木保持距离。房屋大都是矮矮的两层,车库在地下,是我们称之为“别墅”的木结构建筑,但风格各异,绝非“千房一面”。从屋顶的样式,窗户的大小和位置,门厅的形状和装饰以致墙面的色调,就大体可以辨别主人来自哪里。看每户的花园,就可看出温哥华人舍得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打扮自己的生活空间。这些或典雅,或古朴,或野趣,或稚拙的屋前花园,彰显主人的个性。营造之精细,仿佛在暗暗与邻家较量园艺。儿子住处附近有一家竟以翠竹为篱,竹在北国堪称尤物,于我,则真是“他乡遇故知”的亲切。不用说,主人一定是从中国南方来的。每家的花园大多以常青的灌木作篱,或怪石错磊成粗犷的围墙,为的是把蝉唱虫鸣和四季的花香留在园里。这样的生活格调,是听舒曼的慢板时能联想到的。
一位油画艺术家说:谁厌倦了温哥华,谁就厌倦了生活。难怪小资主义者都对她趋之若鹜。
也许有一天,有人会发问:温哥华是天堂?不是天堂。天堂里是没有流浪汉的,入冬后下了一场大雪,就发生了两起无家可归者冻死街头的的不幸事件。天堂里也不会有吸毒贩毒的行为,更不会不到半年就发生十余起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的恶性案件,也不会有“别了,温哥华”那样的无奈。当然它更不是地狱。地狱是黑色的,而这里有灿烂的阳光,缤纷的色彩。地狱里不会有微笑的老人,嘻闹的儿童,也有无所顾忌的动物。
诚然,温哥华是全球最适合人居的一个城市。要知道,这已经令别国的许多城市羡慕不已了。
再见了,温哥华。不说“别了”,我还会再来的。因为我的亲人一家子在这里,因为初次的那张城市“名片“,更因为那个每天跳进阳台拜访我的小松鼠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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