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哥华有这么一群人 用爱心修补孩子心里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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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饶恕:常常有人问我的专业是什么,我是儿童及青少年教养辅导师(Child & Youth Care Counsellor)。说完这个词,有人哦哦就算了,有人说“那是干嘛的?” 这个时候我就很词穷,非常想复制粘贴一段课本上的定义给他们。其实我很喜欢别人问我这个问题,因为这让我有机会解释自己的专业。

  我们的工作目标是促进儿童,青年和他们的家庭在各种环境下的最佳发展。早期教育,社区内儿童与青年发展项目,家长教育和家庭支助,校区项目,社区心理健康项目 ,寄养家庭,寄养中心,康复项目,儿科保健和少年司法项目等等,都是我们出现的场所。

  我们的工作要求我们具有包括评估客户和计划需求的技能,要能够设计和实施方案,规划活动环境,将发展,预防和治疗要求纳入生活空间,促进儿童与青少年的知识和专业发展,并参与系统干预、直接照顾,还有监督、管理、教学、研究、咨询和宣传等。

  专业儿童和青少年教养辅导工作的关注对象是在家庭、社区及生命的范围内,所有正常及有特殊需求的婴儿,儿童和青少年。 我们以发展生态学的视角,强调人与物质和社会环境,包括文化和政治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    (斯图尔特,2009年)

  以上是BC省儿童与青少年教养辅导协会官方的定义。很严肃、很高大上的感觉吗?

  其实我们的实际工作要有趣得多。我说“有趣”是因为常常有意料之外的工作需要我们动手去做(当然并没有额外的工钱)。

  评估与计划的工作看上去很高级,但是对跟孩子的评估与计划,其实需要很久、很久、足够久的时间在一起玩、一起聊天。所以多数时间我们不是伏案写计划,而是在和孩子“混”时间。我曾经和一个四年级的大个子男孩散步两个礼拜,才了解到我需要确认的信息。

  直接照顾的工作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我做过两年一对一的工作,照顾特殊需要的孩子。光如厕训练就会叫人抓狂。那一般的孩子会容易些么?他们也是会突然生病的。消毒水常常烧痛我的手,洗涤剂过敏苦不堪言,但是从这些琐碎当中我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有一次一个小朋友突然腹痛呕吐,我打了电话通知她家长,然后开始清理她身上的污物。把她弄干净、让她安静躺在沙发上休息时,她妈妈心急火燎地冲到门口了,一看女儿躺在沙发上,突然“刹车”停在了门口,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害怕地跟我说:“我打电话给我老公。”我笑了笑没说话。我从此知道这孩子是收养的——这位妈妈虽然爱她,但是自己没有养育过孩子。注册文件证明了我的判断。这是一种重要的评估能力。

  年底了,一个老同学给我发了个邮件,祝我新年快乐。突然就好想念啊。马上就回复约了碰头喝咖啡。一杯咖啡,一个小时,我们聊得笑哈哈,但是我估计那个做咖啡的小姑娘,可能被我们的谈话吓得不轻。

  先说了我的工作。我说最近主要在做华人留学生、新移民的帮助工作。时薪不错但是风险高。她马上问:“你进人家门留着鞋子没脱吧?”我说“没脱”。话音一落,我俩立刻一起哈哈大笑。

  这是个行业规矩。因为我们上门探访时,并不完全清楚客户家庭的状况,甚至是第一次见面。为了从业者自身安全,行业中规定了一些工作风险规避的条例。比如,我们进门不允许脱鞋,因为这样逃跑比较快!也不允许穿 鞋套,不然逃跑起来会滑!光脚不能跑么——光着脚会受伤逃不远!

  我们笑,是因为当时上这一堂安全规则课的时候,我俩就坐在一起,还笑说“这是做工还是做贼”之类话的,没想到如今真的在实践。那个咖啡女孩听着这种话会觉得我们是笨蛋吧——这么危险,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乐的!

  然后说她的工作。这可就真的危险了!她作为一个红眉毛绿眼睛的人(这回不是夸张,她就是罕见的天然红头发绿眼睛),居然是原住民青少年的辅导师。她在一家收养原住民孩子的集体寄养中心工作。最近新调去了另一个中心,走进这个中心的门时,她心里发毛。墙上全是一滩一滩用不知道什么东西随便糊上的印子,白一块黄一块的——这就意味着曾经有很多次砸坏墙壁的事件发生。有些印子直接就可以看出是赤手空拳打出来的。老同学说,看着那些脏兮兮、破烂的墙,她走进那间幢建筑就心塞。

  她进入这个中心不久,一个12岁的女孩子发飙砸烂了一张桌子——空手将那张桌子砸成了两半!老同学告诉我,那张桌子烂了之后,光是将它的一半搬到屋外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是张直径一米多的很重的实木桌子。正吓得我目瞪口呆时,她狡黠地笑了。

  她想了个让自己不再心塞的主意。她买来各种颜料和各式刷子,开始在那些曾经的拳头印子上画图。画的都是原住民的图腾动物。我问她“你真的懂原住民文化么”,看我狐疑的目光,她嘿嘿地笑了一下,说:“除了颜料和刷子,我还借了个投影仪…..我知道我没你那么有艺术细胞!” 哇!她没有艺术细胞,但是有聪明才智啊,把图片通过影仪投射到墙上,然后用颜料去描。如果不是挖空心思地想一件事,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用的办法?

  画完之后,她再到各个孩子住的房间门上画图。还让他们自己选图案。于是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符号动物,画在了门上。老同学很得意,把走廊、楼梯间什么的都用石膏一点一点粘出些图案,像水印一样。她笑说:“现在那幢房子不再令人心塞了,像个高级宾馆呢!真的。”

  又挑着眉毛坏笑着说:“你知道,给他们都画了原住民的图案,但是我自己是个‘白的’。所以我在厕所间的门上画了个新月形的图案,那是我自己老祖宗的文化中’茅坑‘的意思,但是老娘我不告诉他们是什么!哼!哈哈,我也要有一席之地嘛。”她的一席之地是茅坑!我笑晕!我们一起笑晕!空荡荡的咖啡馆里笑声太大会很过份,所以只好拼命压低声音,以至于我们奇怪的笑声更加引人发笑。

  她说后来有天那个女孩子再次发作,捶烂了房间里的墙壁,却唯独没有碰门上的图腾。客厅里的图画也都一直被孩子们保存完好。她的上司也受到她的鼓励,为所有的孩子们换了新的床单被褥。老同学称自己的工作“有了回报”。

  她说没想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居然会有人泼冷水,说些“又不会有人付钱给你,那么起劲干什么”之类的话。她感叹说:“这些人以为照顾孩子是件什么事呢?在我看来刷墙壁也是照顾孩子的工作啊。至少,在我画画刷墙的时候,孩子们都爱围在边上看,也不吵架了,也不发脾气了,都那么开心那么乖。在一个人的生命中,这种时刻其实很少,能拥有一刻是一刻。”

  所以现在可以简单地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让孩子们的生命中那种安全、满足、愉快的时刻多有一刻是一刻。心里的洞,我们来帮忙修补,来画上美好的、新的期盼。

饶恕:多重性格的上海女人。有很多朋友,喜欢酒和香水。喜欢显摆自己,骄傲却不是很讨厌。笑点低,哭点高。智商低,情商也低。作为一名BC省的儿童与青少年教养咨询师,常年与孩子们为伍,为了他们一时欢一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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