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大灾中的小日子:我说了怕你想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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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饶恕

  阿拉娘常说我大惊小怪。我有时自己吓自己都能吓到一种程度,感觉像凉刀子捅进后背。焦虑到很夸张的意思。不过,这次瘟疫中的世界,比我还夸张的,好像是现实。

  2020疫灾开始的时候,人们基于 “可不可以去丽晶广场”、“公共场合要不要戴口罩” 等事情吵到社会撕裂的程度。

  当时口罩没有被加拿大CDC列进防疫措施当中,于是大家为戴不戴口罩吵成一锅粥,朋友翻脸,势不两立。早早戴上口罩的亚裔在温哥华市中心遭到唾骂:你生病为什么还跑出来害人?你没生病为什么戴口罩?你神经吗?!后来有了公共场所口罩令。不用三十年河东河西的,马上轮到戴口罩的人嫌弃不戴的人:没公德心!没有良善!不顾他人安危!大家轮流占领道德制高点。

  2020年4月,我奉命到学校掏学生的储物柜——那时停课了,学生不允许进校园,我们得去帮毕业生把没来得及带回家的东西取出来交还给他们。

  到校办取了一张储物柜名单,校办前台看到我伸手,笑面孔变铁板烧,非常不高兴地责备我不应该自己伸手拿,因为这些纸本来都是干净的!那么……我是龌龊的?那个时候,人们都好像变成了一只只能肉眼看见病毒的怪兽。别说加拿大人原有的温和与礼貌了,我觉得她当时恨不得把我和我碰过的一沓纸头都丢出去灭掉!

  那天我穿了帽衫,戴了口罩,又把帽衫的帽子扣到头上,本来就戴着的近视眼镜挡在眼前。学校还发了橡胶手套给我们。穿戴好一切后照照镜子,觉得自己COSPLAY了一个大白,老好笑的。

  学校走廊里根本没其他人,我穿这样也不是为隔离病毒,而是因为学生的储物柜有未知之恐惧!怕自己过敏或者发生什么恶心的飞虫事件,所以穿成那样。我自以为得计——疫灾期间,人不会在意这种神经装扮,可是还是被同事笑话了。那时候还没有口罩令。

  于是我就问他们:你们不觉得孩子们的储物柜等于一个个生化武器箱么?接下去他们就羡慕我先知先觉有准备了——因为开到了臭球鞋、臭袜子,还有三周前停课前夕吃剩的午餐发霉了,粘在箱子里的糖果引了虫子,一只苹果已经结构性坍塌在不名生物群上,还有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避孕套……一天弄下来他们觉得自己头发衣服都是臭的。

  这是全球瘟疫大流行期间唯一的一次,共3.5小时,我穿得像个神经病。

  2022年5月,口罩令解除。有些公司团体当场丢掉口罩庆祝新生活!而我们办公室有些同事如今仍然戴口罩,没有人对此有任何异议。商场里,戴口罩的人与不戴口罩的人相安无事。三年下来,加拿大聪明地从撕裂中重新学会尊重,学会一个新常态。这是加拿大腔调:谁也不必看人脸色。

  所以,有句话我说了怕人会想揍我,但是又希望人们能减少些心理负担:戴口罩是为了兜住自己的口水飞沫,保护他人。而如果大多数人不戴,一个人自己为保护自己而戴,效用甚微。所以,戴不戴口罩,全在于人愿意相信什么,而不再只是一个科学问题。

  还有一句话也是我第一次讲,可能讲了之后有人会更想揍我:从COVID-19全球恐怖流行到如今结束,我一次测试也没做过,核酸的,抗原的,血清的,什么都没测过。

  2020年,大家都想做出快测剂,全世界一起拼研发。一说哪里的测试方法很快但是暂时无法量产,那有什么用?一说哪里的测试剂制造出来了,但准确度最多只有50%,那还不如我脑袋一拍自己猜?又说哪里的最新科技又快又准,结果涉嫌诈骗……

  后来终于有靠谱的核酸测试了,老牌医药强手德国的。BC省设立很多快速测试站。驾车通过的形式,人不必下车,但要排40多分钟的队,结果第二天、第三天能出来。沃尔玛、轮胎店、大学校区、商业广场等纷纷无偿贡献出部分停车场作测试站场地。

  但是测试站开始了没多久就关闭了好些。当时传说是志愿者们都体力不支崩溃了,现在想来其实是大家在那时想通了一件事情:有症状者不必测试,不舒服就在家待着就好了;无症状者根本不需要考虑测试;只有密切接触的嫌疑者可能需要测试,所以不必设那么多测试站。毕竟这花的是我们劳苦大众的钱:税、医疗保险费。加拿大政府不事生产,是没有钱的。

  2021年冬,吾伲少爷收到电话:你成为了感染同事的密切接触者。请自我隔离观察24小时,如果没症状就不需要再隔离,如果有症状也不需要测试,就在家隔离七天。如果有呼吸阻塞的迹象,请直接拨打911。有疑问请拨打811护士线。

  儿子表情复杂地听完电话后跟我快速说明情况,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再不出来。吃饭要我送上门去。我一直问他有没有感到不舒服,果然就被我问出不舒服来了:喉咙有点痛。少爷很惜命地拨打了811。小姐姐询问一番后叫他在家观察就好了。

  对我来说,当时有比儿子感染更为棘手的事情:那我呢?!在家还是去上班?隔离需要使用我个人病假时间,时间意味着钱。大灾之下,铜钿银子攸关性命啊!财迷小姐于是上网预约测试。位置很难抢!还好上帝保佑找到了,第二天陪少爷去测试。对,是少爷测试,不是我。如果他是阴性,我干嘛要测?如果他是阳性,我再测也来得及。我的逻辑是不是很省钱呢?

  正好那一天快速测试剂上线,我们在测试站只拿到两只快测盒子。市面上还看不到。少爷回去按说明捅了次鼻子,15分钟后显示阴性。伊晚饭就和我们一起吃,喉咙也忘记痛了。换我的肉痛,肉痛我白歇了一天的工损失的钞票。还没等我想出来跟谁去吐槽一下,药店就都有免费快测盒拿了。

  我不敢讲俾人家听我一次没测过,直到有天一个朋友跟我说:我一次都没测过!我才敢说“我也是”。后来最近大家神经放松多了才听更多的加拿大人讲:一次没测过。我一个同事还更厉害:一次没测过、一针没打过、没感染过!看来要挨揍的不是我一个。

  还有件不好讲的事:人间距离。(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对,细想也没啥不对,写的看的都尚在人间嘛!) 想当初我跟高中图书馆长和助理试图搞清“人间安全距离”有多远。一开始馆长嗤笑说这是神经病规定。然后又想起什么,突然兴冲冲跑进里间,举了把米尺出来。一端他握牢抵着自己胸口,另一端朝我的方向,比划了两竿子,然后放下尺子跑回去站在原来他站的地方那里,说:“嗯,就这么远。这么远就不传染了?这样讲话好像听不见啊。”

  我要笑死了,教育他:“讲话听不见,所以你要拔直了喉咙喊呀!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华人说话那么大声了吧?知道我们古代为什么见人站远远的就作揖合十却不握手不拥抱不亲嘴了吧?这叫高度文明,讲卫生!” 哼哼,不要让我捉到机会。大声量习惯了就叫做“闹猛”(上海话:热闹),闹猛惯了一下子冷清下来人会哭的。证明叽叽喳喳的环境也是让人可以享受的嘛,而英文里连“闹猛”这个字都没有。

  我乱说一通,馆长连连点头,但我看得出他其实不懂。我说的每个字他都懂,还是不知道我在讲啥——对一个从来没有想过“讲话大声”有什么错的人来讲,我的玩笑在逻辑上不成立。 我又有句话,说了你们别打我:我在加拿大从来没有听到别的族裔特地指责“华人大声喧哗”的。

  还有一句话,听了也请千万别揍我:虽然规定了距离,我从来没严格遵守过。不是那种“不小心超过一点”的犯规,而是若无其事地跟人握手、拥抱、亲吻!谁叫我隔壁坐了个活泼姐!他们文化是要行贴面礼的!所幸我们一对邻座活宝姐妹目前都没有感染,继续搂搂抱抱嘻嘻哈哈。

  2021教会恢复部分聚会时,多时不见的一个好姐妹见到我就伸开双臂拥抱了我。开心极了!

  于是我猜想,抵抗病毒的终极大杀器应该是……开心?毕竟 “喜乐的心乃是良药,忧伤的灵使骨枯干。” (《圣经.箴 言》17:22)

  所以,“但愿那赐盼望的神,因信将一切喜乐平安充满你们,使你们靠圣灵的能力,充盈满溢有盼望。” (《圣经.罗马书》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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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流行,每一个人来一遍,世界就太平了,群体抗体水平提高了。有啥好嚇额呢?只有高危人群需要积极防范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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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无知的小市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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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叫找揍?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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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说,大家也想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