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遗忘的温哥华爱情故事:他和她的四十年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星河
搬家后不久,邻居借给我一本打印版的书,说非常感人,作者是另一位华裔邻居和他已经过世的妻子。在忙忙碌碌的日常生活中,我会时不时抽出些时间读下这本书,感人又沉重,前不久终于读完最后几个章节,一次又一次流泪不止,用来擦眼泪的纸巾在桌子上摆了一堆。
虽然常常多愁善感,但已经很久没有因为看书、看电影感动地哭成这样。怎样的爱情故事呢?在我们如今的社会还会存在么?
近年来从网络中看到太多渣男涌现,让人不知不觉对男性快要丧失信心,婚姻和爱情也带给人一种幻灭感。然而这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却真真切切在温哥华发生过,时间并不久远,曾经被多家英文及中文媒体报道,吸引众多人关注。
他和她的爱情故事不该被遗忘,特写下此文,献给更多渴求爱、拥抱爱、忠于爱,不放弃、不屈服、不认输的人!
她是一位出生在1939年的华裔女子,活泼、开朗、酷爱运动,擅长打垒球和篮球。他是一位善良又害羞的男孩,高中十年级的时候就爱上八年级的她,暗恋了两年后才敢表白。
他们在1956年开始了第一次约会,从相识到相恋十年后迈入婚姻殿堂。又经历了十年的幸福婚姻生活,拥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他和她有许多共同之处,喜爱运动、旅游,享受户外生活;两人还都是学校老师,热爱教学。
然而,噩运在1973年突然降临,她被诊断出肌萎缩侧索硬化(ALS),也被称为渐冻症及卢·贾里格(Lou Gehrig)病。人们熟悉的著名物理学家霍金就是同样的病;美国杰出的棒球运动员卢·贾里格,也罹患这种致命的运动神经元疾病,38岁就早早去世。
那一年,他们的大儿子六岁,上小学一年级,小儿子刚刚三岁,而妈妈却被医生判定可能活不过三年,幸运的话,最多五年。一家人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方向,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长地和她站在一起共同挑战噩运,“如果不去尝试,她离世后我会后悔终生。”
随后四年他们满怀希望、竭尽全力寻求各种治疗方式,然而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新的方式可以寻求。她的病情不断恶化,从最初的口齿不清,到完全无法说话,身体的各项运动机能也在逐渐丧失。由于治病,家庭的经济状况也非常拮据。一些亲友暗示他离开她,开始自己的生活。而个性独立的她不想再拖累对方,主动提出离婚。但是他还是决定继续和爱人一起承受上天突然降下的磨难,一起与病魔奋争,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回忆过去时,他在书中写道,“我从未为自己遭受的厄运痛苦过,只是希望这样一位美丽的女人可以活得更容易些。”
早在与她正式约会之前,他就发誓照顾这位心爱的女人一生,无论她处于疾病还是健康之中。冥冥之中可能一切都安排好,正如他的一位友人所说,“也许,只是也许,她的病早已经注定。你在高中时坚持和她在一起,并发誓在她生病时照顾她……也许是某种未知的力量,将你安排在这个位置照顾她即将到来的疾病。”
长达二十年的磨难,他是怎样一日日照顾她的?一开始是在家中,由于她需要整张床来翻身,他就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一直睡在小小的折迭床上。头三年她可以自己翻身,之后就需要人帮忙,必须每两个小时翻身一次,日日夜夜。家中设置了蜂鸣器系统,这样她就可以在需要帮助的任何时候呼叫他。当她最终住院治疗后,他仍然坚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天睡在折迭床上,想以这种方式分担她疾病的痛苦,“如果她不舒服,那么我也不会”。
在家时,他早上帮她洗漱、穿衣服、喂她早餐,同时照顾孩子们起床准备上学,然后才能去上班。走之前,他会把她放在躺椅上,调整好看电视的角度。她会一直呆在那里,直到丈夫在午餐时间回来照顾她,他在学校的工作由于迟到早退不得不受到影响。
她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后,更需要人花时间照顾,为了保证家里的经济来源,他不可能辞职,最后只能决定让她住院。周末和假日将她接出来,和家人共度时光。
他深深理解之前活泼好动的妻子被瘫痪身体所困的痛苦,即使生活再难,也要费劲心思和精力带着她享受片刻的欢娱,虽然其中的过程非常非常艰难。当时社会上针对残疾人的便利设施远远不及现在,但他还是想方设法安排她在操场上看孩子打球,带她去欣赏她喜欢的音乐剧,甚至带她去美国旅游。
为了挣钱养家,他除了学校的工作,还做了几份兼职。暑假时还总到学校加班,校方发现后,与很多热心人一起为这个不幸又坚强的家庭发起募捐。媒体的报道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好心人支持他们,他们十分感恩!
她比医生预测的多活了十几年,这离不开他全身心的照顾和关爱,同时也离不开她的坚强和不认输。一个外向开朗、酷爱运动的人逐渐变得不能说话、不能行走,甚至一动不能动,这种痛苦和折磨,常人很难想象。
她抱怨过、挣扎过,但最终以自己仅剩的能力,尽最大的可能去拥抱生活。她要真正地活着,即使面临种种难堪,但放弃努力不是她的风格。病情初期,她尝试使用助行器去洗手间,结果摔倒在地板上,一直无法起来,被放学回家的孩子发现;她自己坐着轮椅出去,由于道路窄小又有斜坡一下子摔倒,她无法讲话不能喊也不能动,25分钟的时间内没有一个人过来扶起她;和家人出去,周围的人总是惊讶地打量控制不住,不停流口水的她……
虽然很难很难,但她一直努力与外界保持沟通,坚持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身体极度残疾,思想却依旧像以往一样活跃。她用眼神、面部表情与家人等简单沟通是或者否的问题;她的左手拇指可以动,就利用膝盖和特制电脑艰难打出文字信息,与更多人沟通。
利用这些文字,她多次向所住医院表达对某些护工的强烈不满,她不想请求他人帮忙,而是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维护个人尊严,就像瘫痪前一样。由于热切关注医院的状况,她甚至成为患者代表,帮他们发声。
她的文字有的非常严肃认真,有的又充满幽默感,在一封写给前同事的信中,活灵活现的描述让人忍不住大笑,她有着一个多么有趣、可爱的灵魂啊。
她还以超慢的速度、极大的耐心写了一篇又一篇文章,甚至试图通过写作帮助丈夫缓解家里的经济负担。最受大家关注的是她写的感人亲历《飞向自由》:“死亡和致命疾病不是公正问题,而是偶然事件。我们如何死亡或何时死亡,只有上帝知道。我们迟早都会死去,但重要的是我们是留下爱、幸福和美好的回忆,还是长时间活着,却孤独或空虚——这是质量或数量的问题。”
“毫无疑问,在我们短暂的尘世存在之外还有生命。我期待着有一天,我的喉咙、手臂和腿上的枷锁和锁链都被解开,在上帝的眼中,我将能够再次站起来,再次被视为一个有能力和有用的人。像一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鸟儿,在低洼的云层中翱翔,给那些仰望天空的人、那些真正领悟自由精神真谛的人带来快乐——这将是我向自由飞翔的终极目标。”
她的生命止于1993年1月11日。
这就是了不起的她和他,Mae和Joe的温哥华爱情故事,愿他们的亲历可以激励更多人认真思考自己的生活,以及与家人的关系。让我们更好、更有意义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