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的圣诞暖阳----写给40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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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Ellen

  圣诞节,连日阴雨的温哥华居然忽然放晴。太阳出来的时候,我正慵懒地坐在餐桌前,对着一堆昨晚聚会后剩下的糖果、瓜子儿、水果,准备在午餐前边吃边看个剧。我打开阳台的百叶窗,阳光斜斜的洒满了屋子,照在巧克力的彩色的包装纸上、照在橘子和葡萄上,每一盘小吃都泛着幸福安逸的光芒。女儿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阳光同样洒在一边看电视,一边在拼拼图的豆蔻少女身上。她披散着长发,戴着昨天收到的乳白色蝴蝶结的耳钉,犹如我小时候养过的含苞待放的在冬日暖阳下的水仙花骨朵。

  这暖暖和煦的阳光照着我 ,我的脑回路里忽然无比清晰地想起幼年的我,穿着花罩衫罩着肥肥的棉袄和棉裤,像个小木乃伊一样,背靠老家矮小的小屋朝南的墙站着,无所事事,却又全身心地享受着冬日暖阳照耀着我的小脸庞。墙根一溜或坐或站的都是出来晒太阳取暖的老人、小孩,或许还有一些冬闲没有农活忙的纳鞋底,织毛衣的姑姑、妈妈们。

  原来冬日暖阳照耀在身上的暖暖的幸福,和地域无关,和物质生活匮乏或富裕无关,和年龄无关。

  40年前的12月,我三岁10个月,转过农历新年就要满四岁,我还能想起,冬日里,经常冻得流着大鼻涕,时不时擦在妈妈给做的袖套上,以免罩衫袖口太脏了,总要洗。那个年代中国还没有洗衣机,我家有洗衣机得是我上高中时候的事情了,离流着大鼻涕晒太阳的我还要有12-13年的距离。我现在想想,幼年时候外套大概是要10天半个月才能洗一次,所以袖套这玩意就特管用,脏了就换,洗起来方便。那时候的棉袄,是用棉花当夹心的,没法洗,一洗就硬了。如果是新做的棉袄,软软和和的,很舒服,但我一定也穿过旧的棉袄,里面的棉花都硬了,穿起来不暖也不舒服,以至于现在想起小时候的冬天,总体上生理的感受,自己就是个僵僵的小木乃伊。

  我们老家所谓的小屋就是盖给猪、羊等家畜待的屋子。所以 ,现在想起来,完全是非常戏剧性的场景:我幼年冬日里的幸福居然就是猪圈外面那一堵朝南的砖墙。记忆里,一点都没有猪圈臭烘烘的味道。本来嘛,那时候没有热水淋浴,小孩也是每两三周等着太阳出来,才能被大人在正午拎到太阳底下洗个澡,又能干净到哪去?而我所描述的这一切,还是40年前的上海农村,不是内地偏远山村。

  那时候,别说是我,估计大部分的成年中国人也不知道圣诞节是何物。我第一次知道圣诞节,应该也是在中学,时间已经跨入90年代了,那时候任何洋玩意儿在中国大陆流行起来的速度如野火春风,制作和贩卖圣诞贺卡的深圳、广州或后来的温州、义乌的小企业主,小商贩们估计有一些人完成了他们财富的原始积累,并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滚雪球般的累积着他们的财富。

  坐在温哥华圣诞的暖阳里,我思维飘逸。如果,能有机会穿越回去或给40年前的我写一封信,我会说什么呢?

  我想坐在幼年的我旁边,先用餐巾纸替”我”好好擦擦鼻涕,塞一颗裹着美丽五彩糖纸的巧克力进“我”嘴里,然后告诉“我”,“人生就像这颗巧克力,初尝有点苦,可是慢慢在嘴里化开了,就觉得回味隽永。”“我”听不懂没关系,只要记得巧克力的味道就好。我会告诉在阳光下眨巴着眼睛的“我”:“会有那么几年,你完全感受不到太阳晒着你的简单幸福,你会觉得为什么冬天那么漫长寒冷,然后和其他的大人一样,你挣扎着,努力着,慢慢也就挨过去了。然后命运会把你推到一个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但是不要害怕,你会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你会有一群很棒的朋友和邻居,你会在一个叫“圣诞节”的节日里晒着和今天同一个暖暖的太阳,你又能感受到最简单的晒太阳的幸福,你又能感恩生活里的一切。”

  也或许,即便能穿越,我还是不要去打扰那个在猪圈外晒着太阳的小小的我。人生的每一步,环环相扣,每一个阶段的幸福和不幸,只有自己慢慢走过 ,才能体会,才能回答“人间值得或不值得”。而“岁月”是老天赋予每一个人最好的礼物,每一份经历,都要抱着拆圣诞礼物的心情,老天或许没有给你挑挑拣拣的权利,但要相信,每一份礼物必有其深意。我只在心中默默祝福幼年的我:“用心去体会生活,好好珍惜你的“岁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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