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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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饶恕

 ——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里,上帝还给它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圣经. 马太福音第6章第30节》)

  温哥华路上房前的“野花”是不可以采的。如果它们是人种的,那是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如果它是鸟儿种的,那就是公共财产,更加不可偷盗!所以总的来说,只能采自己种的花。

  但是蒲公英除外。

  因为它生命力太过强大,会把土壤中所有的养分都变成它自己的,让别的植物“生无可恋”。所以拔蒲公英等于帮助别人除草。

  我却很爱这免费的花,从小就爱它。

  很少有人仔细地看一朵蒲公英花。蒲公英花的金黄,灿烂得叫任何一种花都输了点笑容。它们开花却不入花流,只算作草,却没有一个细节被忽略。它们细密的花蕊,精致的花瓣,一丝一瓣都饱满着造物主智慧的清香。它们谜一样的种子戴着绒毛小伞,随风而飞,落地生根。它们烂漫在山坡上,角落里,大路边,后院中,实在好看。

蒲公英的快乐

  有次,一个小男孩被送到了我们办公室,因为情绪失控,踢打同学、老师。他疑似被虐待而患有创伤后综合症。后来每天都在我们办公室单独学习。这样的环境下,他仍然是常常大发脾气,完全不肯服从指令。有一次甚至踢踹那个平时他最爱的老师,还把我们办公室的桌椅都掀翻了!

  我当时建议他出去透透气。走到操场边,我邀请他和我比赛拔蒲公英——反正他有的是力气,与其掀桌子,不如帮着除草呗!

  比赛要求是:必须连根拔起,断了不算,然后比谁拔的大。他居然谨守规则!他非常小心地挖开周边泥土,尽力不让草根断掉。而且一旦草根断掉,马上自己说“啊!可惜!不能算了!”但是不乱闹也不耍赖。这让我了解到他是可以听从指令的——看在蒲公英的份上!

  另一次,老师要求他完成三页纸的作业。可是刚刚完成数学那一页就不干了。耍横!最后他跟我说还想再去拔蒲公英,我说玩个别的。

  我走到操场边上开始摘花。我一边走,一边摘。小小子就跟在我后面,左跳,右闪,等不及地问:你为什么摘这个花?你要做什么?我说“魔术”。

  我在編花冠。一路編,一路叫小小子帮忙摘花。等編得差不多了,告诉他去洗手,我趁机把花环完全弄好了。等他洗完手出来,他的头上就被戴上了一个只有童话王子才有的花冠。与他的蓝眼睛相配,花环显得格外耀眼。进了走廊每一个人都说“哇,太好看了!”小小子很开心、很开心。

  那个小男孩后来还是因为一再情绪失控被转到了特殊学校。我也完成实习,离开了那所学校,再也没见过他。

  后院有让人烦恼的蒲公英么?如果看它们是野草,总除不尽,人会心烦;如果把它们当作花朵,也未必不能欣赏它们嚣张的、太阳的颜色。

  蒲公英本来无害,还是天然的消炎药。只是长在草坪上,人觉得它们有碍观瞻,又长势凶猛难以除尽。其实它们在上帝眼里看为好,照样为它们穿上比所罗门王的衣裳还华贵的青春,让它们绽放无碍。

  最近我所在的学校举行了一次科学作业展览。看得出,所有的学生都尽了全力。做了很多有意思的研究:有的关注AI科技,用纸板、金属片和遥控器做出一个机器手臂,可以抓东西; 有的关心动物保育,研究如何保护濒临绝种的物种;有的研究转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每一个展台都布置得又特别又合理,花了很大功夫。

  在温哥华为人父母的,几乎都参加过这样的展会,似乎也没什么太稀奇。但是,如果我说,这所学校是专门为有特殊需要的孩子设立的特殊学校,会不会有人明白其中的不同呢:这里很多孩子都和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小男孩一样,是“难题”。

  展览结束一个月之后,在上周学校举行了毕业礼。22个18岁的毕业生,很少。可我真有点感动了。我的老板,校长大人,带领老师们做了多少人们不知道的工作,才把这些有困难的孩子们带回正轨,毕业成为可造之材。对他们自己、对家庭、对学校老师和社会来说,他们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蒲公英的快乐

  在那毕业礼上我想起那个戴了蒲公英花冠的小男孩。将来,我也许会在某处遇到他,他应该已经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大孩子了!有一天,他也会这样穿上毕业袍吧?愿他不再害怕,不再发脾气,帅得阳光灿烂,就像当年他戴着金黄色花冠,快乐充满蓝色的眼睛。

  人并不是个个生在安康家庭。这些孩子们可能身在恶劣处境,但却像蒲公英一样,抓住机会就竭力生长!野蛮生长会妨碍他人,导致这些孩子不容于群体。但是感谢上帝,这个城市里的很多人并没有打算放弃或拔除他们。于是像蒲公英一样,有风儿托它们趟过了生命中的大坑小洞,它们就长出美丽的样子。

  那一刻孩子们在毕业礼上的兴奋,骄傲,大笑,……是快乐,纯粹的快乐。

饶恕:多重性格的上海女人。有很多朋友,喜欢酒和香水。喜欢显摆自己,骄傲却不是很讨厌。笑点低,哭点高。智商低,情商也低。作为一名BC省的儿童与青少年教养咨询师,常年与孩子们为伍,为了他们一时欢一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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