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母子中西合璧式对话之四——接受反哺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饶恕
上帝给人类的十诫中，关于人际关系的第一条就是“当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耶和华你神所赐你的地上得以长久。”（《圣经∙ 出埃及記 》二十章第十二节）这不仅是条诫命，还是一个应许：孝敬父母的人得以延长寿命。
《圣经》里又说：不要惹儿女的气，免得他们失了志气。（《圣经∙ 歌罗西书三章二十一节》）
有时，儿女孝敬我们，我们不懂；有时，我们激惹了孩子，也不自知。但是到了反哺期，我们立刻明白自己是如何养大孩子的了。
口音
“等下！妈妈，你刚才说什么？”儿子很故意。我重新小声巴拉了一句英文，因为明显是我说错，被当场抓住了，臭小子才会这种口气。“妈妈，你咬字还可以，重音错了。应该是……这样。”“哦，……”我乖乖学了一遍。
“妈妈，你为什么总说‘四不四’，难道不是应该说‘是不是’吗？”我讲中文有上海口音，讲英文有中国口音。面对挑剔的儿子，我能说啥呢？我当然有话说！我说：“少来！你的中英文一开始都是我教的！我不教你你到现在还是个大舌头呢！哼！”
他三、五岁的时候，因为口齿不清大舌头，我曾上演过千万遍的同样的把戏，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他的发音。儿子现在英文流利不说，中文平、翘舌分得清清爽爽，所以倒过来教我。我虽懒惰不愿意费神学习，却也不好拒绝他投桃报李。假装学一学好了。
路怒
和儿子去加油。前面有辆车，所以我在第二个油泵边。加完油发现来了第三辆车，音乐开到最大，贴我们的车停下，然后进加油站便利店买东西吃去了。
前面、旁边都有车，我开不出去。叹气，手枕着头，等！嘴里跟儿子噜嗦：“这司机讨厌吗？堵住我们还跑走了！”“嗯。他都不管别人。”儿子评论说。“如果我比他壮的话，把他拖出来揍一顿怎么样？”“不行。那怎么行？那是疯子！”“那他那么讨厌，没人管吗？”“那……就让他讨厌好了。要是你揍他，就比他更坏了！出事情了！犯罪了！”儿子一口气说了许多带惊叹号的句子。我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琢磨着：这调调儿哪里见过……
考试
之前读书时有一次我看错考试时间。以为是下一周，所以完全没复习。等我发现时已经是考试前一个半小时了。我沮丧到打退堂鼓：考不出多丢脸？
因为是晚间的课，儿子回家吃着点心看我没有去上课的动作，觉得奇怪。
他问：“你今天不上课吗？”我丧着脸说：“不想去。”我说了原因，问他：“考不出会很丢脸吧？”儿子瞪大眼睛看了我几秒钟，问：“你平时上课都不学习的吗？”我心虚地：“学啊。”“学了你什么都不记得吗？”“不确定。” 弱爆了！
儿子开始分析：有分数比零分强，平时上课记得的至少有一半，不去还扣考勤分，巴拉巴拉……总之，不去考试不划算的！
我乖乖收起书包拿了车匙去了学校。考试感觉一如预期的烂。默默回家，假装忘记这件事情。“丧”了一周之后，第二周成绩下来了：63分。我冲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儿子大喊“我及格了！”儿子拍了拍我的脑袋：“OK，OK。”
过了两秒钟，我反应过来：“你拍我脑袋干嘛！我是你娘！你怎么可以拍我脑袋呢？”儿子在我要伸腿踢他屁股的瞬间逃上楼去了。楼梯上留下一串“哈哈哈哈哈……”
简直岂有此理。谁是家长！？
烧焦了
有几天我心不在焉连续烧焦食物。在我又一次把儿子衷爱的咖喱牛肉烧粘底了的时候，我把自己气坏了。大叫了一声。
儿子闻声而来（平时他并不搭理我，只是事关他的口福，就来了）。看了一眼粘了锅的牛肉，对着我就开训：
“妈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以前教我煮东西时，总是关照我说看着点灶上的东西，不要顾着玩iPad。现在您自己呢？为什么总不看着在烧的东西呢？”
“我没玩iPad啊，我这不是看着了嘛，它底下糊了我又看不见。”我辩解道。
“可是您不专心。”
好吧，我不专心，我在想啥东西呢……不对呀！
这是你作儿子的应该问老妈的口气吗？焦了也得吃完！
还“您”！哪儿学来的！你说他能从哪里学呢……这口气，这腔调。
我的风格
到了教会才发现钱包没带，那就意味着驾驶证没带！从教会出来， 想起没带驾照就心慌。于是心烦意乱不知所谓地说了些什么。（以下是全英文对话硬翻成中文。）
少爷在边上说：“这样说话不温柔（nice）哦。”我气鼓鼓地回了句“温柔不是我的风格(style)”。少爷好笑地追问：“那什么是你的风格？”“凶巴巴 (mean) 、不着调 (silly) ！”“哦，我上学期的英文老师就这样。我挺喜欢她的。”我狐疑地问他：“你老师也凶巴巴？然后你还喜欢她？”少爷乐呵呵地：“对。”“你是在说，你也喜欢我咯？”我心情有点好起来。少爷笑说：“喔，你想呢？我和你混了 (hang out) 十六年，还在你肚子里待了九个月，早习惯你的风格了。我在你肚子里就听惯你不温柔的声音了，哇哇哇，吵得要命！哈哈哈哈！”我不承认：“谁说的？那时我还给你念诗呢！泰戈尔的《飞鸟集》，你却在里面不停地打嗝！”少爷无赖地笑：“哦，太糟糕了( Well, too bad)，那可不是我能控制的。”聊着就到家了。我的坏心情不治而愈。我意识到，自己开始接受儿子的安慰，一如他小时接受我的安慰。
孩子长大了。种瓜得瓜。
我不喜欢接受的语调有时从儿子口中出来，那意味着我总是那么跟他说话。
我喜欢的安慰方式也从儿子口中出来，那也意味着我总是那么安慰他。
乌鸦会反哺。人类当然会更高级的反哺，我们如何教导孩子，孩子就会如何反哺我们。
饶恕：多重性格的上海女人。有很多朋友，喜欢酒和香水。喜欢显摆自己，骄傲却不是很讨厌。笑点低，哭点高。智商低，情商也低。作为一名BC省的儿童与青少年教养咨询师，常年与孩子们为伍，为了他们一时欢一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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