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情系温哥华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紫关:胡一邦是单身爸爸。婚是在国内离的,当时只有六岁的儿子小佳判给了他。胡一帮近四十,没发福,身材匀称。棱角分明的面部和一双深邃的眼睛,流露出他这个年龄特有的男人气质。见过他的人都很难想象,这么英俊的男人,媳妇怎么能跟别人跑了。也许是因为作为一个土木工程师,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家,对所有事他都要求一板一眼的结果。离婚后,留给他的是一堆心烦意乱的回忆和乱七八糟的家。他没有犹豫,想尽办法要割断离婚给他留下的内心阴影,离开伤心之地,走得越远越好。他在这方面很能干,没两年就以技术移民身份来到温哥华,终于摆脱了那个是非之地。
刚来时,他把小佳托给国内父母照看,独自一人在温哥华打拼。他有技术又主动耐劳,没用三年就站稳了脚跟,在白石镇买了一套公寓。这套房比其他地方贵了一截,他之所以买,是因为这里有所在大温排名数一数二的小学。他要让小佳得到最好的教育,这是他移民动力的来源之一。
小佳很顺利地上了学。学校离他们家很近,他每天都是自己去上学。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的生活开始了。在移民前,小佳一直都是跟着胡一邦,在他印象中,小佳是个活泼爱说话又挺贴人的孩子。可是上学后没多长时间,小佳不知怎么变得沉默寡言,而且有些孤僻。刚开始胡一邦以为他可能来到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所以没太在意,一切还算风平浪静。但是没多长时间,小佳就不好好吃饭,说是没奶奶做的好吃。然后很气愤地嫌胡一邦控制他的零食,不让他玩游戏,爸爸管的太多。胡一邦认为这些都不能让步,他吩咐的都必须做到。小佳开始是顶嘴,处处跟他做对,后是大吵,弄得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他感觉到儿子和他越来越远,但他又不知道该咋办。最终有一天,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小佳放学后,已经走到家门口却没有回家。他拦住了一个成年白人,对人家说:“能不能让我到你家玩玩?”
那位白人觉得很奇怪,便问道:“你家在哪儿?”
小佳随口说: “不知道。”
白人问:“你是迷路了吗?”
小佳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白人立即警觉起来,认为事情不一般,于是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结果警察发现小佳的家就离他们几步之遥。
这件事后,胡一邦狠狠把小佳训斥了一顿。这时他才意识到,也许他当时把孩子放在父母家可能是个错误。三年时间,他已经无法了解小佳。他试图与小佳沟通,但小佳却缄口不语,让他黔驴技穷。可是事情并没完,反而变得更糟。小佳开始把陌生成年白人带回家。刚开始胡一邦就警告不能这样,但小佳根本不理会他。继续把陌生成人带回家。胡一邦的警告也越来越严厉 ,而小佳还是我行我素,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最终有一天胡一邦实在忍无可忍,把小佳按在床上,打了他的屁股。
打完之后他马上感到很后悔,于是买了些活虾,做了一桌好菜,而且许诺年假带他去洛杉矶迪士尼。本想以此弥补给儿子的伤害。可没想到,小佳吃完虾,开始过敏,浑身发痒,晚上睡觉在梦中自己挠破了胳膊。第二天到了学校,老师主意到了他胳膊上的伤痕,立即问是怎么回事,结果小佳说是爸爸打的。老师马上非常关注,开始仔细了解。小佳的回答让老师震惊。小佳说爸爸经常打他,而且用木板或者鸡毛掸。老师当下报了警。
胡一邦下班回到家,和平常一样忙着家务,一点不知道会发什么。他们刚吃完晚饭,有人按了门铃。他从猫眼里看到了两个身材魁梧的警察,即使是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警察是来找他的。 他打开了门。
两个警察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而是简单又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打孩子了吗?”
胡一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诚实地说:“打了。”
警察马上非常程序地说道:“你必须配合我们,我们要给你带上手铐,你不能反抗,你有权利请律师,你可以保持沉默。”
胡一邦知道自己麻烦了,点点头,服从的伸出了两只手,警察上来给他带上了手铐。在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小佳,小佳愣在了餐椅边,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瞧着他。
胡一邦害怕小佳受到惊吓赶紧说道: “在家好好呆着,爸爸不会有事,很快就会回来。”
胡一邦被带到了警察局,先登记了个人身份,以及健康、心里、精神的问话。然后把他浑身检查了个遍,接着就是按指纹,正面左右拍照。最后让他脱掉外衣和鞋子,把他关进了一小房间。房间里很暗,很冷,墙角有一张铁板床,没有垫子,没有被子,没几分钟,他就被冻得浑身打起哆嗦。他意识到,这是进了警察局的监狱。他抱着胳膊缩在铁床边,过了挺长时间,来了一个警察跟他说,他有权利给律师打电话或申请免费法律援助。
胡一邦自登陆,只是在买房时跟律师打过交道,除此之外他一个律师也不认识。现在他连那个律师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别说联系了。于是他马上说,“我申请免费法律援助。”
警察给他了一个电话号码, 他还算顺利地接通了一个律师的电话。
律师说话很快,“记着,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回答警察的任何问题,因为在和我通话之前,你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但和我通话之后,你所说的都会成为呈堂证据。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保持沉默。”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晚上十一二点,一个胖警官提审了他。警官知道他不会说什么,但还是绕着圈子想套出一些话来。他始终按律师说的,除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一概保持沉默。
他又被带回小房间,这次警察给他了一张毛毯,他把自己裹在毛毯里,开始了不眠的漫漫长夜。已经到了后半夜,他还没一点睡意,觉得这小黑屋越发的冷。他不知道律师会不会很帮忙,让他尽快出去。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所以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又想着小佳一个人在家能不能照料好自己。出了这事,心里虽然很难受,但他不想责怪小佳,小佳是自己的儿子,他俩在国外一起生活已经够不容易。静夜难眠,让他回想起许多往事。想起了前妻,发生了多少纠葛、伤痛,他还可以分辨其中的是非曲直,孰重孰轻,甚至还能冷静面对婚姻破裂的挑战……还在大洋彼岸的父母已经年老体衰,他在时,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他来操办,他是他们的唯一依靠,但现在他不仅顾不上他们,而且还被关了进来,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那年小佳得了急性肺炎,他成夜守在病床边,那时他们父子俩是那么亲近……而现在,他迷失了,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次儿子把他送进了监狱,而他还是个孩子。移民后,虽然他独往独来一直单着,但始终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从没感到过孤独。他缩在冰冷的床上,裹紧了毛毯,而心里却像这黑屋子一样的黑,一样的冷。他打了一个寒颤,感到以前身边所熟悉的一切,忽然一下离他那么遥远,空荡荡地撇下他一人在这黑暗里等待。他第一次尝到了孤独是什么滋味。黑暗包围着他,耳边则是空荡可怕的寂静,他从没这样沮丧过,越发觉得过去是那么的失败。回想以往的经历一环扣着一环,而方向却是失败加上了失败,最终结果就是自己被关进了这黑屋子。他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第二天,一整天没人理他。他等待着律师的电话,但一个电话毛都没有。他除了吃了三顿还算可口的饭,就是在小黑屋里来回渡着步子,忍受着时间一秒秒的过去。
到了晚上,他被同事保释出来。
胡一邦打开家门,小佳似乎早就站在了门口。
他没想到,小佳先开了口:“爸爸,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
胡一邦听了,一把把小佳抱在了怀里:“说对不起的应该是爸爸。”
紫关:国内学金融做金融的,却爱写影视剧本。没读过万卷书,却要行万里路,飘洋过海,移民来到向往的温哥华。一切清零,又从新开始。摸爬滚打,甜酸苦辣十几载还是放不下用自己的文字,讲述身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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