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和欧美人,谁比谁更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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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刘云枫:本学期,给MBA上课。我对各国文化差异很感兴趣,有时,免不了把这些话题带到课堂上,和学生们讨论,供学生们思考。

我问学生:传统上,中国人吃饭,一人买单;欧美人,AA制。为什么?是中国人比欧美人更大方?或是,欧美人比我们更小气呢?

一个女生答:是社会环境不同造成的。我接着问:社会环境的内涵太大,能不能具体点儿;她保持沉默;另一男生说了一个更不着边儿的解释。我回答他:你说得更大了。有一个男生,一言中的。他说:中国人吃饭,这次我请客,下次你买单,而已。

为什么中国人吃饭,这次我请客、下次你买单、轮流坐庄,西方人却不是这样呢?原因是,中国是一个农业国家,社会流动性低,人和人之间有一种相对固定的社会关系。农民“宜静不宜动”,没有战争、饥荒和其它自然灾害,一般人不会背井离乡。

大家比邻而居,世代相守,祖祖辈辈,永续不易。稳定的社会关系,一方面,加强了相互信任;另一方面,也使得有关金钱的社会行为可以“从长计议”,即:经济往来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可重复的。重复“吃饭”的结果是,每个人买单的次数和总金额,相差无几。没有人在重复“吃饭”中吃大亏,也没有人为此而得了大便宜,“一人买单”,遂成为中国社会的一种文化现象。

在西方,“一人买单”就行不通了。因为,西方社会的商业活动,要比中国发达得多。也有人将西方国家,包括美国干脆说成是商业社会,对此,我不同意,但可以肯定的是,欧美社会的流动性大大高于中国。今晚一起吃饭,明天一早各奔前程,在这种不稳定的社会关系中,如果,“大家吃饭一人买单”,则买单的那个人,就成了“冤大头”,他几乎不可能从其他食客那里得到任何回报,合理的结果只能是AA制——“自己买单丰衣足食”。

可见,中国和西方,人性相通也相同。中国人并不天生大方,欧美人也不是小气鬼。所有社会行为,其背后一定有其内在的经济学解释。虽然,经济学解释不一定圆满,但和其它各种理论比较,经济学视角依然是最接近真相的。

发现这一奥秘,是在2000年。当年,我还在北京交通大学上博士。业余去同学周军的公司打工。每天中午,我们这些打工者,就出门合伙吃饭。为了减少麻烦,吃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先付账,回到公司,其他人再把钱还给买单人。日结日清,极少拖欠。这种现象,引起我深思——思考的结果是,公司的打工者流动性很大。一个人今天上班,明天辞职跳槽的情况频繁发生,为了应对这一“变动性”很大的社会环境,AA 制乃解决之道。

AA制是外来的,可现在,中国人运用起来,也很灵活。在合资企业、年轻人中间,例如我女儿和她们同学出去玩儿的时候,都是AA制了。也有AA制不到的地方,据MBA的学生说,在国有企业还是“大家吃饭一人买单”,政府部门,亦然;中国大学,亦然——我在大学,可以为证。国有企业、政府机构和大学,是计划经济模式的最后堡垒,这些“堡垒”,难进难出,人员流动性小,环境不变,AA制自然不能进“堡垒”一步。

以上是个小Case,不过,好像还有“剩余价值”值得挖掘。

第一,没有凭空的文化,任何一种文化的特殊性都源于环境的特殊性;反之,要是环境一致,文化也大体一致。例如游牧,北半球高纬度地区,自东之蒙古族,新疆境内之维吾尔、哈萨克,直到中亚五国,然后,越过地中海,到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种族不同,语言也不同,可是,游牧文化的特征非常相似。以居住为例,都是住帐篷,也就是蒙古包,哈萨克的“蒙古包”和蒙古族的“蒙古包”,对外人来说,是分辨不出来的。

何也?因为,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生殖环境,无论是在高原、草原,或者是沙漠地带,相差无几。环境相同,文化也类似——人类各民族,智商也基本匀齐,没有哪个民族比哪个民族更高明。

张维迎先生讲过一个经历,可为进一步的佐证——张先生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去苏格兰旅游。赶上台风,台风过后,当地居民纷纷赶海,去“淘宝”——有被台风吹上岸的、无主的宝贝。不管什么宝贝,谁先发现的,宝贝就归谁!

张维迎想起自己老家、陕西榆林的旧事——榆林地处黄土高原,夏天易发洪水;洪水过后,有从上游冲下来的宝贝,像生猪、大树、木材、桌椅板凳等等,洪水退去,裸露在河滩上。当地老乡去赶河,谁先发现、谁先赶到,就归谁所有了。

一地在苏格兰海边,一地在陕西黄土高原,遥远如天涯,断不会互相学习和穿越,可是,在遇到类似的情境时,采取了完全一致的做法。

第二,“文随境化”,是为“文化”——当支撑某一种文化的环境发生变化的时候,文化也必将随之更新;需要指出,“环境”并不是指水土、树木、河流和山川等自然条件,而是、更重要的是指一个国家的经济水平、人民的受教育程度以及思想认识。

中国的政治传统,是一种专制文化,但这绝不是说,这种文化是永恒的,不可更改的。有一种论调,将“专制”归咎于历史和传统,只要提民主,就拿传统当“挡箭牌”,说“中国三千年的政治就是专制文化”,此话即便当真,也说的是过去,而不是未来。

以上案例,至少证明,文化是常新的,即使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动之中的环境的“衍生物”,“逝者如水”,一切都在变化之中,专制文化也必将随着孕育它的环境而生、而变、而成熟和衰亡。以“水土不服”拒绝民主的人,该好好想想这个案例的内涵所在。

刘云枫,男,天津大学劣质毕业生,还在北京交通大学混了一个博士。本是自动化专业,可听不了电动机之嗡嗡声,改行写程序;程序写不下去了,转写文章。妄想以科学思维,阐释历史、社会和文化,其实是一场梦。

(BCbay.com专稿,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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