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流行广场舞?——一个文化视角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刘云枫:古代中国对世界的贡献,是“四大发明”。在沉寂了若干世纪之后,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再次引起全球瞩目,最近,又有“新四大发明”登场。“新四大发明”是:高铁、网购、电子支付和共享单车。
不过,“新四大发明”之说,是站不住脚的。高铁,1964年就有了。东京奥运会之前,日本开通了东京-大阪之间的东海道新干线,时速在270公里到300公里之间,这是世界上第一条高铁。
电子支付,并非Internet出现之后,才有的。严格说来,磁卡、IC卡才是电子支付的鼻祖。曾几何时,中国人在美国,钱包里总是装着大笔现金,成为偷盗和抢劫者的主要目标。美国人口袋里几乎没现金,他们都刷卡。
网络支付的首创者,也是美国。如今大名鼎鼎的马斯克,第一桶金就来自他创办的网络支付公司Paypal,之后,才转战航天领域,搞火箭和火星开发的。
网购的首创者,是亚马逊;共享单车的始作俑者,也不是中国。早在20世纪90年代,德国和荷兰之地铁车站,就有自行车租赁服务。如果,我们以为中国是世界的全部,“新四大发明”是成立的,否则,就难以说服世界上另外3/4的人口接受这种说法。
中国不是没有大发明,但需要发现。如罗丹所言,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的眼睛。依我看,广场舞就是中国的一大发明,其首创权,肯定是中国。广场舞一经发明,即风靡全国,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无处不洋溢着广场舞躁动的歌声。
民族的不一定是世界的。广场舞席卷中国,为什么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特别是西方,却默默无闻呢?除了中国大妈在巴黎卢浮宫广场自娱自乐了一把之外,欧洲人只是看热闹,绝不跟随。
“从众”、“随大流”、“跟风”,“起哄”,一哄而起,一哄而散,是我们这个民族特征之一。所以,我们才有世界上最波澜壮阔的农民战争,有“文化大革命”,有“大跃进”,有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运动”。一个“运动”才去,另一个“运动”又来,轰轰烈烈,叫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广场舞,也是一种集体运动。
为什么?
说到底,因为中国是一个农业国家,我们以及我们的祖辈,都是农民。农民靠天吃饭,“天”,也就是季节。季节变换,农民要“与时俱进”,反之,“有违天时”,春天没有下种,秋天一无所获。到了冬天,只有喝西北风了。
但是,古代人的气象知识,少之又少,凭什么感知气象变化啊:经验。每一个部落,大概有那么一两个老“知识分子”,他们像现在的气象台一样,根据自己的感觉发布季节信息。比如,在北方,到了十月底,该种冬小麦了。他们就说,该种麦子了,并带头下地,播种。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或者,看到别人在种麦子,也都抓紧时间下种。老天爷过时不候,要是错过了播种,一年的收成,就别指望了。
“随大流”并非人力强制,而是“天命难违”。不过,由于,一个村子里,有经验的老人少。“春江水暖鸭先知”,能准确掌握季节变化的,是极少数。多数人,“才疏学浅”,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这些人,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随大流”——看别人在干什么,别人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尤其是,“随大流”经得起时间检验,别人种瓜得瓜,你一样;别人种豆得豆,你也一样。长此以往,“随大流”,既成习惯。
中国的农业经济,源远流长,“随大流”,也就根深蒂固,成为国民性的一部分了。
比较一下商业经济,有助于我们理解农耕对于“随大流”之决定性影响。
与小农经济相反,商业经济是“为他人生产”。即:生产的目的,不是自用,而是为了交换。交换的前提,是产品的差异。要是你的产品,和别人一样,交换,岂不是多此一举吗?换言之,只有自己的产品有特点,与众不同,特色鲜明,才有人和你交换。你的产品,才有价值;价值,才可能实现。否则,就砸在自己手里了。试想,你烤面包,我也烤面包,他也烤面包,如何使得?“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兼得,若何?以鱼易熊掌,是也。
商业经济,无不求新、求异,花样百出;农业经济,则不同——只要跟得上“大部队”,人耘亦耘,小康生活“就在希望的田野上”了。“随大流”,如此经济可靠;不“随大流”,反倒是不可理解了。
中国的广场舞,由此而起。欧美人,也有狂欢和娱乐,比如巴西的桑巴舞游行和大狂欢,但是,他们是个性的,一人一个装束,一人一个舞步,绝不模仿他人,也不跟从他人。换言之,欧美也有广场舞,中国也有广场舞,但是,此舞非彼舞也。
何也? 因为,中西方的历史不一样。中国的历史是农耕的,西方的历史是商业的。农耕和商业,虽然不能解释中西差异的所有,但,大致可以解释其中的大部分。
刘云枫,男,天津大学劣质毕业生,还在北京交通大学混了一个博士。本是自动化专业,可听不了电动机之嗡嗡声,改行写程序;程序写不下去了,转写文章。妄想以科学思维,阐释历史、社会和文化,其实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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