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温哥华,可我喜欢你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花裙子少女: 温哥华的春天迟迟不来,雨还是没皮没脸地下。简宁蜷缩在逼仄的小房间里,抱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打字,阴冷钻进她的毛孔。
吝啬的房东大妈依然不肯给楼下的房间开暖气。包饺子剁馅儿的咚咚声和房东大妈对儿媳妇尖利的呵斥声从楼上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简宁觉得脑仁儿疼,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太阳穴。这是她在温哥华的第七个月。
依稀记得去年八月,温哥华的盛夏骄阳似火,上了年纪的房东大叔没头没脑地对着简宁叮嘱了一句:第一个雨季不好熬啊。简宁嬉皮笑脸,嗤之以鼻。她是来自北方的豪爽姑娘,难不成会像江南女子在缠绵雨季作出忧愁的诗来?
话不能说得太满。简宁没有想到温哥华的雨像个磨人的小妖精,稀里哗啦,没完没了。明朗少女都要被折磨成林黛玉。她削尖脑袋写了两周的论文,被教授用委婉的措辞要求重写。兼职公司的老板拖欠工资,她又得厚着脸皮去求房东宽限几天再交房租。一切都让人绝望。
“最近好吗?我下个周去温哥华,想见你。”
距离简宁和张杨认识,已经两年零一天;距离简宁和张杨在一起,已经两年;距离简宁和张杨分手,已经七个月。
微信聊天窗口里,去年八月两人说分手的聊天记录还在。
简宁费心搭建起来的壁垒没有被张杨的一条信息摧毁,却在第二天在天车上偶然听到网易云音乐日推里的那首《Stupid Liar》时轰然塌陷了。
那是2015年夏天,他们正在热恋期,简宁坐944路公车去北航找张杨时常听的一首歌。
歌曲真的能替听歌的人保存记忆。彼时,你眼前的风景,你脑海里思念的人,你掌心的温度,你在那一刻细微但确切的心情,经年流转,当熟稔的旋律再度响起,它们都将冲破回忆蜗居的城池摧枯拉朽般扑面而来。
于是简宁想起了那年夏天北京闷热的空气,想起自己曾经在40度的高温里出门,颠簸一路,只为了到北航给张杨送一袋樱桃。那是简宁的妈妈刚从老家寄过来的。简宁记得自己裸露的皮肤被晒得发烫,新买的裙子被汗水浸湿,化了一个小时的妆也花了一半。可见到心上人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时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姑娘。
回学校的公交车一如往常地拥挤,充溢着难以名状的异味。简宁被挤在在一位胖大婶和一个西装小哥的夹缝里几乎要悬空。她咧开嘴笑了,因为刚刚张杨抱起她转了六圈。她觉得自己接下里的一整天都可以继续幸福地眩晕下去。此时她的耳机里正循环播放着《Stupid Liar》。
她想起在一个夏夜张杨骑脚踏车带着刚上完选修课的她去玉渊潭公园,他们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聊天。聊室友的八卦,聊奇葩的教授,聊社团里的趣事,聊哪门考试让自己头疼。累了,她就躺到他怀里,仰着头数星星。忽然,星星变成了张杨的眼睛,闪烁着,越靠越近。简宁闭上眼,初吻就这样没了。
回去的路上,简宁恶作剧地提出要求:她坐公交车,张杨骑脚踏车,两人比赛,看谁先到学校。张杨拿鬼主意多又任性的简宁没办法,笑嗔了一句“冤家。”便跨上脚踏车,作出一副即将冲刺的架势了。简宁喜滋滋地坐上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扒着窗户往外看。每当公车停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张杨的身影就出现在简宁期待的视线里。窗外,张杨一边拼命蹬车一边朝简宁挥手。简宁看到张杨宽阔的肩膀急促地起伏着,风鼓起他的白色T恤,他看着她,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
简宁一直觉得自己是庸常平凡的女孩子,可是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偶像剧的女主角。
张杨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小就学会了自己做饭。长大后更是倾心于研究各种食谱。这是他身上唯一一点不那么直男的属性。平时张杨住在学校宿舍。但每逢周末,他都会回家住上一晚,第二天准会带上一些自己新研发出来的美食送给简宁品尝。
张杨做的食物有种神奇的魔力,简宁简直怀疑他在里面下了药。就比如,简宁只要咬上一口他烤的椰子蛋糕,就会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在一个不算暖和的阴天,薄雾带着潮湿的清香。打理精致的后花园里,偶有鸟儿躲在山茱萸的枝丫后轻叫。而她惬意地靠在丝绒躺椅上,一只手垂下去调戏在草地上打滚儿的家猫;另一只手捏着精致的陶瓷碟子,姿态优雅,随时准备享用那份专属自己的美味。
这对于热爱欧洲电影的文艺女青年具有绝对杀伤力的场景,简宁吃上一块张杨烤的蛋糕,就能顷刻间置身其中。简宁告诉张杨,美食的慰藉让她产生了幻觉,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哪个名门贵族家的二小姐。张杨却说,这是爱情的滋润。
她又想起,圣诞节,两人在后海的一家餐厅吃饭,那是简宁跟张杨提过好多次的餐厅,张杨终于带她来了。但不记得是为什么,两人又吵了起来。她负气,站起来披上外套就走。
后海的街头车灯如流萤,十字路口霓虹如昼。
简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节日欢快的气氛里,路人们或好奇或同情地盯着一脸苦大仇深涕泗横流的女孩。在一起快一年了,两人的小吵大吵越来越多,张杨已经不会像热恋时那样一见简宁没了笑脸便立马认错求饶。
不知走了多久,张杨终于挡在了她面前。简宁刚想推开张杨,张杨便蹲了下去。简宁有点懵,低下头,看到张杨在给她拉外套的拉链。那天她穿了长及脚踝的羽绒服。张杨拉着她的拉链站起来,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你大过节的无理取闹,我很生气知道吗。可这天气你敞着怀走那么久,你彪不彪?”简宁瘪着嘴说不出话来,也知道自己理亏,心虚地扭过头不敢看张杨。张杨叹口气,抱住简宁,拍了拍她的脑袋,说:“生气归生气,不能冻着我家傻妞啊。”简宁的心已经软成棉花糖了,还是哼唧着腾出手来在张杨胳膊上拧了一把,算是给自己个台阶下。
三月的北航图书馆前,他曾背着她走过一段路;四月的地坛公园,他们在草坪上躺了一个下午,阳光透过葳蕤的梧桐叶子,温柔地洒在两张幸福的脸上;五月的北外体育馆,她大汗淋漓地走出来,张杨提着一袋炸鸡腿和鲍师傅家的肉松蛋糕坐在长椅上等她,一脸坏笑;六月的Zoo咖啡馆,她缠着张杨陪她看《爸爸去哪儿》,看到夫妻二人被分开化上老年妆再相见,她靠在他怀里问“我们会看到彼此老去的样子吗?”,张杨看着她的眼睛说:“会,简宁,只要你愿意。”
… …
后来呢?
很多故事都敌不过一句“后来呢”。
后来,在首都机场,简宁第一次看见了张杨的眼泪。
她把自己要出国留学的事瞒到了最后一天。她知道,张杨讨厌出远门,讨厌坐飞机,他说自己要一辈子待在北京;她知道,张杨的爸爸病得很严重,经济情况和亲情都不允许张杨离开;她知道,张杨恨透了英语,理综能考满分但英语从没及过格,四级考了三次才过,去国外生活大概会要了他的命;她还知道,张杨爱她,张杨什么事情都依着她,只要她开口,张杨从没拒绝过一次。
可她也爱张杨,她不想让张杨为难,也不想张杨为了她选择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收到SFU的录取邮件那天,简宁在张杨和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
当简宁在温哥华机场搜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憋住了眼眶里瞬间汹涌起来的泪水。
他好像瘦了,头发也长了,可那张好看的面庞,依然是让她心动的少年模样。
“还是改不掉一见到帅哥就流口水的毛病啊,简宁同学。”
简宁模糊的泪眼里,张杨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她仰起头看向他,眼泪终于趁机从眼角溜了出来。好在,她来不及觉得失措和丢脸,张杨已经把她拥入怀中。
“我在腾讯工作了一年,攒下了所有的工资。每天晚上回家做雅思题到深夜,第四次终于考过了。拿到UBC offer的那天,我忍住了100次想要告诉你的冲动。现在才告诉你这些,是对你曾对我隐瞒到最后一刻的惩罚。我为你做了这一切,简宁,你现在必须要对我负责了。”
“七个月没联系,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有新的男朋友。”
“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呀。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想我肯定就是你的沧海了。”
简宁想说“不要脸”,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对不起”。
对不起,一直做感情里的胆小鬼。
对不起,自以为是地替你做决定。
对不起,自作主张地小看你的爱情。
对不起,差点弄丢了那么好的你。
“可是,你喜欢温哥华吗?”简宁还是忐忑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喜欢,”张杨很坦诚,“可我喜欢你。”简宁抬起头,张杨的眼里有星星。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到了曾经梦想的地方,却只能惶惶虚度不快乐的时光。她因为张杨而想念那个雾霾深重的北京,正如张杨因为她而向往陌生未知的温哥华。
浪迹天涯也好,囿于斗室也罢,只要是你,便是此心安处呀。
简宁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作起诗来了。
不过,张杨回来了,她的雨季已经结束了。
花裙子少女:朝九晚五的在读研究生,一边玩乐,一边奋斗。还在用力地成长着,冲撞着,尝试找到最好的自己。不变的是一颗充满粉红色泡泡的少女心,为未知的美好跳动不已。永远好奇,永远惊喜,不带任何成见探索这个世界的妙趣,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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