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温哥华:回得去的是灵魂,回不去的是故乡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芷语:半昧半醒中感觉不对,窗前为什么没有树影摇曳?我的玉兰到哪里去了?突然间惊醒,看看四周,才意识到已经不是在中国的家中。来温哥华已经这么多年,却依然会在睡梦里不知身处何处。
奶奶身体不好,家人问我问得最多的是“什么时候回来?”我看着怀中不足两月的小女儿,想着下个月还得搬家。2016已经迎来了秋天,不经意中已经是新工作、新生命和新住处,收获了这么多,这个秋天突然充满了寓意。
那天老弟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是马上要拆掉的老家,我看着照片里那栋承载我童年和青春时光及回忆的房子,其实已经面目大改,但真正要拆掉,感觉我的玉兰就真的是连根拔起了,归宿不再。有一天我再站在那个坐标上,环顾四周,我是否还能找到一丝一毫童年的模样?
变的又何止是我家的老房子。
老家就在河边。小时候就在河里学会游泳,会在那里捡贝壳。稍大点在那里晨跑、和朋友互诉衷肠或静静看着河水东流什么也不做。考驾照的前一夜,老爹就让我在河堤上开,那么窄的堤坝,也无路灯,他让我就在堤上掉头,稍微掌控不好,那可是连人带车冲下河的节奏,现在想想都是一身冷汗。
如今的河堤应该绝无可能成为新手练车的地方了。老姐的照片上,它是那样宽敞明亮,闪耀的霓虹灯和成排的树影,河景如此美,只是美得陌生。
房子拆了,人也陆陆续续散了。以前回家时无聊,就出去串门子,与童年的玩伴唠嗑。现在大家都搬走了。各家的老房子被拆了后在不同的地方的不同高楼里买了新房子,你住这个区,我住那个区。要见面得提前微信电话约定好,像个“现代的城里人”。
三年并不长,但对于一个飞速发展的社会来说已经足够久了。温哥华想加修一条地铁(一条而已),三年前就已经各种新闻,今年听说联邦终于拨了点款,接下来就是省府和市府的钱到位,然后设计,然后各种条件的通过,估计等到地铁开通,没有十年也得七八年。但家乡三年前说要修地铁,现在列车已经在城市地下网络般的轨道上跑得欢了。
地上更不用说,看着看着一滩河土就密密麻麻高楼林立,原来荒芜的江心小岛如今已是旅游胜地,就连曾经的地标、市中心广场也早已不是过去的样子。城市在长大,曾被我们戏称为郊区的地方现在应该用新城来形容,然后是多了很多条新的路。从国内探亲回来的老乡跟我感慨:“没有度娘(百度地图),我都没有办法回家……”
其实城的变化尚能接受,因为即使陌生,内心早有铺垫知道这世界总是瞬息万变。难以接受的是失去的亲人。明明走的时候你还拉着我的手,细细说着下次回来要如何如何。可是你却失约了,再回去,我已只能对着一堆土诉说这些年的故事。
还有你,你,和你,过去我们亲密无间,什么小秘密都可以住进对方心里,可以不顾形象在对方面前张嘴哭得哇哇的,一肚子的委屈像倒豆子似地喷薄而出。后来我们见了面,拥抱,在环境优雅的咖啡厅里面对面落座,旧感觉可瞬间涌起,可是这么多年大家所走过的不同的路经历的这么多的事又该从何说起?
前阵子看到过一段话:“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看风云千樯,你作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我回想起若干年前在机场过海关,兴奋不已的自己对那座养育自己20多年的城市没有太多的留恋,甚至都忘了为前来送机的亲人说几句正式道别的话语,而这一转身,已如同步入时间舱,就算半昧半醒之间灵魂还回得去,那记忆中的故乡和人,早已经正式地与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