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镕基督办“远华案”鲜为人知的内情
·朱镕基说：反腐败要先打老虎后打狼，对老虎绝不能姑息养奸。
提起朱镕基许多人便对他的铁腕治腐大加赞扬。的确，朱镕基铁面无私，疾恶如仇，打击贪污腐败从不手软。当年，在查处陈希同贪污腐败案后，他极为震怒地说：“反腐败要先打老虎后打狼，对老虎绝不能姑息养奸。准备好一百口棺材，九十九口送给贪官，剩下一口留给自己，无非是个同归于尽，却换来国家的长久稳定发展和老百姓对我们事业的信心。”
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其涉案金额之巨，办案时间之长，规模之大，案件涉及面之广，是前所未有的，堪称新中国第一经济大案，一时举世震惊，引得万众瞩目。1998年下半年，正当从中央到地方展开的全国性反走私联合行动和专项斗争渐入高潮之时，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开始浮出水面。1999年4月，一封举报远华集团赖昌星走私的信件送达中纪委和海关总署。这起案件随即被列为中央直抓大案，代号为“4·20专案”。可谓是一起惊天大案。
一、借商机咸鱼翻身，拉关系赖氏发迹
农民出身的赖昌星，一度在福建晋江种地卖菜和卖破烂为生，后来，又做些纺织服装、螺丝零件，以及小饭店之类的营生，有时也偷偷地干一些走私生意。但是几起几落，赖昌星的腰包始终没有鼓起来。直到1991年4月，赖昌星通过关系取得香港居民身份。两年后，在香港注册了远华国际有限公司。在这期间，赖昌星从一些关系人口中得知，目前，国家和军队急需大量电脑软件。于是，他利用在香港注册的公司与某军工企业秘密进行电脑芯片贸易。
1994年初，赖昌星以港商的身份回到福建，成立了厦门远华电子有限公司，注册资本逾亿元港币,之后又于1996年成立了厦门远华集团有限公司。但是，赖昌星的电子公司并不做正常的业务经营，而是专营芯片走私。后来，又将走私范围又迅速扩张至植物油、香烟、汽车、化工原料、纺织原料、通讯器材等紧俏物资。
不久，赖昌星开始以走私暴利涉足厦门石油业、房地产业、文体娱乐业，并大刀阔斧地广泛拉拢上层关系。1996年，设计高达88层的“远华国际中心”破土动工时，赖昌星邀请了中央、省、市近两千名嘉宾前来捧场，每人发了一袋价值数千元的礼品，还大摆宴席请吃“工作餐”，席上俱是鱼翅、鲍鱼、人参、燕窝等物。
据有关媒体报道，“远华国际中心”总投资初定30亿元，预计2000年投入使用。赖昌星声称要把它建设成厦门跨世纪的标志性建筑物。此言一出，当时厦门政府的官员无不兴奋异常。因为那时的厦门，超亿元的大型投资项目并不多，何况是30亿元的巨大投资。
当时，有媒体这样描述说：“远华”的到来，无疑迎合了厦门领导人热切招商引资的心理。于是，好山好地由“远华”挑，好项目好银行由赖昌星选，各部门纷纷为“远华”开“绿灯”；于是，远华烟、远华酒、远华商城、远华娱乐城、远华足球队……“远华”无所不在、无所不有，“远华”俨然成为了厦门经济发展的象征。
二、明面上大塑形象，暗地里走私猖狂
远华集团一面在厦门大手笔投资，塑造正面形象，一面笼络海关人员，进行猖狂的地下走私。这起案件涉及走私案值530亿元，如此巨大的走私案值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在后来的调查中逐渐清晰，远华集团的走私主要集中在植物油、成品油、香烟和汽车等物资上。
据有关媒体报道，远华集团本身并没有进出口权，但它以合作的名义，通过各种方式，先后利用厦门多家企业的进出口权进行走私。国有企业的厦门开元外贸集团有限公司就是远华的重要合作伙伴。仅在一年多时间里，开元集团与远华集团合伙，以货物进口不报关的方式走私植物油，共计29万余吨，总值超19亿元人民币。而另一家厦门东方发展公司也与远华集团共同走私了多种商品，其中仅成品油走私案值即达4.26亿元，偷逃税款近1亿元。
调查数据显示，从1996至1999年，远华集团用不报关的方法共走私进口成品油450多万吨，是整个厦门关区同时期正常报关进口量的一倍多。后来，由中国海关出版社出版的《厦门远华大案——查缉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纪实》一书中曾披露，厦门外轮代理公司原总经理许某在接受调查时交代：这几年，厦门地区“做油”很赚钱，但是要“做油”，谁都摆脱不了远华集团赖昌星的控制。原来，要做油品进出口，需要经过海关，而当时的厦门海关关长杨前线和赖昌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据说，远华集团走私有多种手法，“假转口”是常用的一种。这种手法被大量用在香烟走私过程中。“转口”在国际贸易中，是指出口国货物运到中转国，再从中转国运到消费国。远华集团在实际操作中，把厦门海关做成中转地，但香烟等货物到了厦门海关就不会被运走了，运走的只是空集装箱或者其他货物。而负有查验责任的厦门海关对此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关资料显示，远华集团走私香烟国内销售总值共计超过150亿元人民币。
远华集团还利用假报品名的走私手法为自己赚来了滚滚财源。譬如，他们把走私汽车假报成低税值的化工原料等物品。后经专案组查实，远华集团走私汽车3588辆，案值17亿元人民币，涉嫌偷逃税款高达10亿元人民币。
然而，让许多人难以理解的是，小学三年级文化的赖昌星如何建立了庞大的“远华帝国”，又是如何一手导演了走私大案的呢？经过专案组调查后，人们才看到，赖昌星手中拥有两个绝活：一是赖昌星在拉拢厦门海关主要领导的同时，千方百计收买海关一线领导，但从不要求一线领导发话替他走私护航，而是在基层下工夫，买通关键岗位上的海关干部，以确保走私通关时既方便，又长久，更不易留下后患。二是赖昌星先后网罗了18个从海关辞职出来的干部，充分利用他们对进出口业务娴熟，以及在海关上下都有老同事、老朋友的优势，进行猖狂的一条龙走私。
三、反走私撒下天网，肃贪腐严惩罪犯
1999年4月，厦门远华集团走私案被列为中央直抓的“4·20专案”。经过一番艰苦调查之后，赖昌星猖狂走私活动终于浮出水面。后来的调查结果显示，厦门海关从关长、局长到基层人员共计160多人被赖昌星走私集团买通。除厦门海关外，远华集团还买通了一批党政机关、行政执法机关、司法机关、口岸部门、经济管理部门和金融单位的工作人员。其中厅局级以上领导干部20多人，最高职务者为时任公安部副部长的李纪周。
李纪周手握国家打私大权，但他却沦为赖昌星猖狂走私的保护伞。他收受赖昌星的巨额贿赂，并利用职权，多次为赖保驾护航，非法干预执法部门的查处。据说，赖昌星曾经甚至希望把他的这张网向更高层延伸。可以说，李纪周已是部级的“大老虎”了，如果不是中央及时发现查处厦门远华集团走私案的话，很难估计比李纪周更大的“大老虎”不会落入赖昌星走私案的泥潭。
历史的经验再次提醒人们，走私与腐败就像孪生兄弟一脉相连，赖昌星的一条龙走私的背后，必然有各级官员一条龙的腐败。因此，远华走私案破案之艰辛就不难想象了。据有关媒体报道，在查处此案的过程中，涉案人员互相包庇，掩盖真相，经常翻供。更令人惊叹的是，许多党政干部竟然与赖昌星结成“统一战线”，为其不惜效犬马之劳。
譬如，与赖昌星有着非同寻常关系的厦门海关原关长杨前线。多年来，许多群众向厦门海关递交远华走私的举报信，但是，杨前线不仅不组织查办，而且将举报信截留后交到赖昌星手里。直至被捕后，杨前线仍然表示对所作所为“不后悔”，他和赖昌星是“最好的朋友”。
再如，自称与赖昌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福建省公安厅原副厅长庄如顺。他竟然把中央专案组要实行抓捕的绝密情报通报偷偷地传递给赖昌星，直接导致赖昌星于1999年8月14日清晨从香港逃往加拿大，以致滞留多年之后才被遣返归案。
四、朱镕基亲自督办，远华案水落石出
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第一次谈到厦门远华走私案是在1998年春节。当时，朱镕基在厦门参加团拜活动。赖昌星拉关系可谓是大手笔，竟然托人求见朱镕基。但是，朱镕基却当着许多官员都在场的时候说，让赖昌星先拿出26亿元补税！由此可见，赖昌星走私案早已纳入朱镕基反腐肃贪工作的视线。而在一年之后，这起案件便被列为代号“4·20专案”成为中央直抓的惊天大案。
2000年11月23日，朱镕基远赴新加坡访问，从中国证券市场等问题谈到厦门远华走私案。在回答“厦门远华走私案查处有没有困难”时，朱镕基说：没有困难。无论涉及谁，我们都要一查到底，都要把他追查出来。没有任何困难，不会碰到任何阻力。如果有阻力，我们要打破阻力，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清楚！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期间，2001年3月8日，朱镕基在人民大会堂香港厅听取了全国人大香港代表团的建议和意见。在回答记者有关中国打击偷税漏税骗税的问题时，朱镕基坦承因为偷税漏税骗税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我们一直把它作为一个重要任务，特别是去年的工作上了很大的台阶。他说1997、1998每年国家财税收入增加1200亿。去年增加1960亿。“这是我们严厉打击偷税漏税骗税打击腐败取得的成绩。”有记者问：远华案主犯赖昌星的引渡机会很小，这会不会影响中国打击贪污？朱镕基回答：“你认为机会不大，我认为机会很大。”
就这样，在朱镕基的亲自督办下，在全体办案人员的艰苦努力下，到2001年9月，“4·20专案”基本尘埃落定。此案之中，600多名涉案人员被审查，300多人被追究刑事责任，4名罪大恶极的贪污受贿的腐败官员一审被判处死刑。涉案人员最高级别至公安部副部长。在“重灾区”厦门海关，有160多人落马，占当时厦门海关人员总数的13%。经查实，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的案值高达人民币530亿元，偷逃税款人民币300亿元，堪称新中国成立以来查处的最大一起经济犯罪案件。
当然，逃亡加拿大的赖昌星也不能逍遥法外。赖昌星在案发后逃亡加拿大，一直滞留在温哥华。2011年7月初被加拿大边境服务局（CBSA）拘留，加拿大联邦法院驳回赖昌星关于暂缓执行遣返令的申请。7月23日，赖昌星被遣返回国，随后，中国公安机关依法向其宣布了逮捕令。2012年2月，检察机关依法向审判机关提起公诉。4月6日，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公开开庭审理赖昌星案。5月18日，判处赖昌星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而早在2001年3月8日，朱镕基在人民大会堂回答关于“远华案主犯赖昌星的引渡机会很小”问题时说：“你认为机会不大，我认为机会很大。”果然，赖昌星被遣返归案的事实印证了朱镕基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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