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头:移民前如脚下磐石,移民后似水中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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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猪头凯凯

  对我来说,心里有个“盼头”、是非常重要的。

  其实在移民之前,我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多么需要什么“盼头”、甚至压根没想过这个概念。          直到移民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发现每月、每周甚至每天,自己都经常需要“非常努力”地选择、寻找、甚至“捏造”一个盼头,作为日子的“支点”,然后才能让自己更加兴致勃勃一点、让每时每刻更加有声有色一点。

盼头:移民前如脚下磐石,移民后似水中浮萍

  一、 失去盼头的重大打击

  迄今为止,我觉得移民以来自己所受到的最大打击“之一”,就是因为一个“盼头”的忽然失去——甚至于, “之一”两个字都可以去掉。

  那是移民的头几个月,当时眼看圣诞节快到了,我觉得每天都很有“盼头”、都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说话腔调和周杰伦别无二致的台湾青年Joey无意中说起圣诞节那一天假期自己的安排。

  我离着他数米开外大声打断了他——“你等等,你说圣诞节放假只有一天?!”

  我的声音很大又很突然,一下子把旁边几个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他们大眼瞪小眼滴说——“就是……就是只有一天啊。”

  直到那个瞬间,我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这一切不是真的!”

  然后,经过一番求证(过程省略),我终于象外星人一样“惊闻”并接受了这个对别人来说仅仅属于“生活常识”的重大消息(这种“惊闻常识”的桥段在移民之后真是多如牛毛)。

  当时的我,感觉天都塌了……

  不知道有没有我的同龄人和我一样,小时候在课堂上听说的圣诞节是“十天”?!

  我其实既没有指望用圣诞节来代替春节而获得喜庆与气氛,甚至也没有指望能放假“十天”——哪怕能放个三五天假我就知足了。

  再怎么说,我印象中这毕竟是一年到头西方最大的节日啊!

  可是,居然只有一天!?

  首先袭来的巨大失望是——本想着能连着放几天假的精神寄托瞬间倒塌了!

  然后,一个更加寒彻人生的问题慢慢浮现在我的面前——这从今往后、一年到头岂不是连个“盼头”都没有了?!

  这,才是真正让我受到重创的一个问题,宛如重剑无锋一般慢慢朝我势不可挡地碾压而来。

  二、过去:盼头如磐石

  于是,又要非常俗套地动用那个道理了——只有失去了,才发现很重要。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过日子,真的很需要盼头,这对我很重要!

  什么是盼头——打个比方吧,就象是我小时候校园里那一大片水洼里的砖头。

  初中的时候,从教学楼到自行车棚之间有一大片水泥地,是我们每天做课间操和周一早晨升旗的地方。也许是这片水泥地太大了,天长日久千踩万踏之下地表难免有些下沉,于是每到下雨天就是很大一片跟地图一样不规则的浅浅积水。

  由于这一大片积水横亘在教学楼和自行车棚之间,所以不愿绕行的人们每到这时,就会在这一大片浅水洼里用远近相隔的砖头“垫”出一条条大体呈一条直线的“路”。

  踩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砖头,这一大滩水你就过去了。

  时光荏苒年岁增长,不知何时开始,那一大滩水和水里铺就出一条条小路的“砖头”开始重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每一年,那些大大小小的节日,就变成了那一大滩水中大大小小的砖头,我踩着这些远近不等的节日,在这些砖头上偶尔休憩、然后再盼着下一个节日下一块砖头,慢慢地,踩着这些盼头,这一年就在轻松愉快、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每几年,晋职晋级、考职称、参加个培训、拿个证、去旅游一把,等等这些象水洼里的那些砖头一样接踵而来,踩着它们,三年五载就那么充实有劲儿地过去了。

  考个高中、考个大学、谈个对象、结个婚生个孩子……在我眼里也都变成了一块一块或大或小的砖头,踩着一块、望着下一块、量着远近探着虚实,踩着这些盼头、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从一生那么长、再回到平淡的日常,哪个伙计要结婚了、谁家孩子要满月了、谁谁谁当了官被大家催着要摆桌请客了、谁家有亲戚同学从外地来专门叫了几个人去家里坐坐于是早早念叨着“这事儿不去不合适就下个礼拜六的事儿了”……接长不短地,总有这些欢乐的情节好象给站在水中央的你不断地递来一块又一块的砖头,在你脚下接踵而至,踩着它们,日子就过去了。

  三、如今:盼头如浮萍

  事到如今、移民了,刚才说的那么多一年里、三五年里、一生里、平凡的日子里,那些好象砖头一样让我稳稳踩着的“盼头”,忽然地——全都撤了。

  如今,拿起一大张加拿大的日历,大小的节日虽然也有(而且据统计似乎只比中国少了一天),但是也许是没有了国庆、春节这种如今想来感觉好似“巨无霸”一般的节日,特别是少了春节那种在心情、精神上可以作为寄托与支点的节庆,真的觉得这是一张没有灵魂、没有生命和活力的日历,一年到头只是一个连标记都没有、了无生趣的循环。

  每一年无所谓开始、也无所谓结束。

  永远无所谓辞旧、也更无所谓迎新。

  而至于那些过去从同事到同学、从朋友到亲戚,大到“逢年过节”、小到在电梯里和下班后就可以迅速促成的大小聚会,几乎全都没有了。

  那些过去似乎频繁到并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年会、培训、外出学习、晋职晋级、生活中不时会出现的各种小变化,那些大大小小的小插曲,对于绝大部分移民(甚至包括本地人)也几乎没了。

  没有了,怎么办?降低要求,努力寻找吧。

  于是乎,长周末成了盼头。后来,周末也成了盼头。

  后来,两周发一次的工资单也成了潜意识里的一个盼头。

  再后来,甚至那些一年甚至几年才有一次的听力测试、叉车培训(执照更新)、打预防针,甚至“公司明天会开个会(一般只有二十分钟)”都成了冥冥之中的“盼头”。

  真的,只要一点点“变化”,如今都可以被我在潜意识里认为是一个盼头——哪怕它们象水中的浮萍一般虚幻、脆弱、牵强。

  即使这样,还经常连找都找不到。

  移民四年来,有一个镜头会偶尔出现在我身上——我站在十字路口过马路的时候,会陷入木然或者说茫然,然后等到提示我过马路的“滴答”声响起,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是因为我忽然陷入了一种等待——等待自己给未来的一天、一周、一个月寻找一个可以支撑日子的“盼头”——甚至,不是寻找一个、而只是“捏造”一个。

  无奈之余,经常望望远处的雪山,就会安慰自己——也许时间长了,浮萍就会慢慢多起来,甚至说不定还会慢慢变成那些曾经的砖头。

  上帝保佑,但愿吧!

猪头凯凯:身为史上最坎坷的91技术移民之一、作为当年“移民积案一刀切”的幸存者,对“特别”来之不易的移民生活感到特别庆幸和珍惜。梦想早日不用上班,所以每天坚持上班;在买彩票中大奖之前,希望有一天能够以码字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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